森林中有一只小鸟,它的鸣叫声使你驻足、双颊潮红。
一个没有显示时间的钟;
一处怀抱白色生物巢穴的洼地。
下沉的巨大寺院,上升的湖。
伐木林中一台遭废弃、上头装饰着蝴蝶结的货车沿着小径下滑。
一群相同穿着的人们穿过沿着森林而建的街道。
最后,当你又饿又渴时,有人将你驱逐。
(Les Illuminations/J.N.A. Rimbaud)(灵光集/韩波)
注:各章节开头引自于法国诗人韩波(1854-1891)作品《地狱一季》以及《灵光集》(小林秀雄译,岩波文库)。
如果有食欲的话,就先给我石头或土壤吧!每天早上我的食物是空气、岩石以及铁。
(Une Saison en Enfer/J.N.A. Rimbaud)(地狱一季/韩波)
“这条路上真多隧道。”坐在副驾驶座的犀川副教授说。
的确,从刚才开始,他们便不断穿越好几座充满橘色光线的管道,若从空中俯瞰,这条路就像是虚线,如同地图尚未完成的道路,如果有条身长数公里的大蛇从此处经过,绝对会抱怨接连不断的隧道害它无法弯曲前进。
西之园萌绘突然有这般联想。
但仔细思量,人生不也是条隧道不断的道路,途中总会有思绪中断,不见得总是能朝正向思考的时候。即使如此,人们却老是忘记才刚经过的隧道,只注意前方的光明坦途,这恐怕是一种防卫行为,毫无迟疑的遗忘过去。
这样就好像误以为喷水池里喷上来的水柱,是一鼓作气地喷出一样,记忆就是这么回事。
虚线……该不会是切开线吧?用剪刀从此处剪下,由于剪过的痕迹产生虚线,跃升至物理的境界,成为实线。
为了剪下而连结,剪过的地方就是道路?
西之园萌绘就此打住思绪。
这真是奇怪的想法,她心想,她是累了吗,或者身体不舒服?但她早就习以为常这样天马行空的思考,特别是当犀川就在附近的时候,症状特别明显。
今天由她负责开车,戴着白手套的双手轻松向前伸展握住方向盘,最喜爱的引擎声穿过合身的座椅,传到她的背后。
隧道一个接着一个,她索性把墨镜挂在头上,时速表上的指针来到九十,因为这里只有双线道,所以最高速限还得再减少二十,但这速度无法满足她,她知道自己是个速度狂,这种速度加快,视线就变得狭窄的感觉很好,不过详细说出理由反而很奇怪,总之就是痛快两个字。
大概是接近死亡的快感,不对,应该是超越感吧。
不过今天载着犀川,她尽可能小心驾驶,因为注意前后方来车,使她无暇欣赏周围的景色,但令人心情愉悦的引擎声,加上犀川就坐在不到她一公尺处,她已别无所求。
就算有时间,所见的风景也不过是像用外层裹着砂糖的甜点般、凹凸不平的水泥穿凿过的山崖,或驶过看来还算新颖的护轨后,浮现眼前的灰色小型聚落;再不然就是即便色彩颇具现代感,却处处斑驳的木屋……换句话说,这些“难以留下印象的景象”无秩序地散布四处,其后则是叶子好似细针、了无新意的树木覆盖山林,以及随意勾勒的秋天澄澈高空,随处可见脱序和无可救药的单纯。
但无趣也好,他们并不是为了写生或是逛逛橱窗商品才来的。
“可惜这条路上都是隧道,看不见风景呢。”
“会吗?我觉得隧道比较有趣。”
听了犀川的回答,萌绘闷哼一声,他不是性情古怪的人,也不会动不动语出惊人,所以萌绘认为他真的觉得隧道很有趣。
“为什么那么多隧道啊。”犀川喃喃自语。“这样路的确好走多了,但有些迂回也不错。因为这么设计不用处理冬季积雪吗?还是潜盾机开挖工法【潜盾机开挖工法(shield machine tunneling method):乃是在欲开挖之隧道中,置一符合隧道断面形状并较支撑环片外径略大之钢制外壳(即盾构shield),其前端装设开挖设施,尾端借以组立环片,中间段用以装设推进设备(油压千斤顶),使前端进行开挖时,推进千斤顶支压后方组立完成之环片,以将盾构向前推进,开挖至一单元环片长度后,于盾尾处以组立机(eracfor)组装环片,以形成隧道支撑管体】成本较低呢,不过只要有商业行为存在的一天,就有挖凿隧道的工作呀。”
通过略长的隧道后,接着是山谷间的一座桥,但行驶在桥面上无法见到桥的全貌。
“从刚才我们就经过好几次长良川。”
“啊?是吗?”萌绘看着后照镜。她漏看了标示河川名称的绿色招牌。
“难道很多条河都叫长良川?或是这条路笔直地、像串烧一样穿过像正弦曲线的长良川哩?”
“后者。”萌绘笑着回答。
“嗯,后者的机率比较大。”犀川兴致勃勃。“但这是基于有限的信息得到的推测喔,也许并非完全正确。”
“老师,你心情真好。”萌绘也是心情颇佳。
他们来到以岐阜市东部为起点的新建高速公路,看来才刚建好不久。不过或许为了节省开挖隧道的经费,先前宽敞的道路,中途开始只剩下一线道,没有中央分隔岛,速限也降至七十,这让萌绘有些怅然所失。
刚才路过休息区,路旁立牌上写着“之后的路上没有厕所!”夸张的程度令人可以忘记该处的地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