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的乘客、走在月台上的人、睡着的人、看书的人……只要看着这些和自己人生无关的人就好了。
看着无关紧要的人事物,好抚平自己的情绪。
她想忘记,无论多么困难……
看着眼前往来陌生的人们,大家各自生存的社会。人与人虽然彼此无关,但只要大量的存在就很安稳。
像是刚买不久的写生本,连续多页的空白页,总觉得就是一幅令人安心的风景。
每个人工作然后疲倦,即使如此还是继续追求目标、或是爱人。每天坐电车、上楼梯、挥汗如雨、要求、妥协、喜悦、愤怒,后来忘怀。没错,到最后忘了全部。
什么也不留。写生本一直空白。
蓑泽杜萌做的事情,是为了抵抗什么吧。
可能……不,绝对是……
只有她停住脚步。在杂沓的人群中,只有她停住,做出微小的抵抗。
好像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萌绘心想。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距离感。
我们从哪里来,接着又要去哪里呢?
我是谁?她偶尔会想。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吗?
离开电车,萌绘跟在犀川后面。他走得很快,东京车站广场的人群川流不息,就像是流动在铜线上的电子——为了保持正负极平衡,非得你争我夺,尸横遍野。
不过人生要平衡还真有些困难。
明明看到什么,一眨眼却又看不见了。
她想起杜萌说的一字一句,为了控制感情建构出的借口,为了压抑哭泣重新配置平衡,帮自己拼命遍布新的防御工事……
神经网路是需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稳固的防御系统。
自己学到什么?
或许在死之前能够创造出不畏惧死亡的防御系统吧。可是,人不就是为了学习死亡而来到世上的吗?
“西之园。”犀川站在原地回头,萌绘差点儿撞到犀川。
“什么事?”
“你要买火车便当吧?”犀川看着旁边。
两个人站在店门前。
“啊!”萌绘掩住嘴,“我忘了一件事!东西放在置物柜……”
“在哪里?”
“老师,你先上去。”萌绘慌张地翻着手提包,找出绿色的钥匙圈,“就在这附近,我跑过去拿。”
犀川看着手表。
“还有十五分钟,我在位子上等你。那便当我来买吧,哪种都可以吧?”
“谢谢。”萌绘说着,跑了出去。
她跑出剪票口,抬头看着指标。虽然车站很大,但她概略知道位置。她沿着指标往前走,却没发现置物柜,好像在别的地方。
她快步走着。
走到贩卖部的转角,萌绘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对方跌倒在地,而她的手提包也掉在地上。
“对不起!”萌绘道歉:“对不起,我在赶时间……”
跌倒的是一位穿着黑衣的小个子长发男人,戴着墨镜。男人站了起来,没有看萌绘。白手杖掉在他脚边,萌绘发现,捡起来递给男人。
“真的对不起。”萌绘又道了一次歉。
男子终于面对着她。
“没关系。”
好美的声音,
萌绘看着他的脸。她凝视着他,然后突然激动地发抖。
“你认识我吗?”男人小声地说。
“嗯,”萌绘紧张地点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杜萌的朋友……萌绘,西之园萌绘吗?”
“对,”萌绘说:“请、请问……”
贩卖部走出一位年轻女子,是个学院派的纤细女孩。
“素生,你怎么了?”女孩说,然后看着萌绘,“你是谁?素生的朋友吗?”
“嗯。”萌绘点头。该说什么好呢?她想不出来。
“走吧。”女孩牵起素生的手。
“请问……”萌绘扬起手。
“什么事?”女孩露出攻击性的眼神。
“我,没时间了,”萌绘说:“这是置物柜的钥匙,里面有我买的五套衣服,全部给你。”萌绘交出钥匙。
“衣服?为什么?”
“拜托,请你收下。”萌绘微笑,“你一定穿得下。”
“为什么要给我?”
“我,从很久以前……就是素生哥的支持者。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一样素生哥的东西?什么都好。”
“这个人在说什么……”女孩不悦地说。
“西之园,这个给你。”素生把白手杖靠在腰间,双手绕到颈后,解下一条金属项链,交给萌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