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伯千荣子在蓑泽家工作了半年以上,和素生没有关连,从没有见过素生。杉田耕三的秘书工作长达五年之久,和蓑泽家却没有密切往来,几个月才到蓑泽家一次:他也没有跟蓑泽家的任何人特别熟识,杉田似乎是位个性正直的单身汉。
还有一人,就是那天晚上受邀的佐佐木夫人。她是西之园萌绘的姑姑,也是爱知县警本部长西之园捷辅的妹妹。她可说已被排除在事件之外。
思绪到此,接着便窒碍难行。
总之应该不是绑架,这样的结论最为实际。
鹈饲周围的同事都默默认同了这种想法。蓑泽家之所以坚持不让警方前来调查,说不定也是基于同个考量。这让人不禁怀疑素生之前是否曾经出现过类似离家出走的暗示。
刚好在家里发生事情的时候失踪,以致于单纯的失踪变得敔人疑卖。不过当时家里没人,简直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鹈饲对诗人的了解不多,在他的推测里,素生说好听一点是多愁善感,难听一点就是个性孤僻的毛头小子。眼睛看不见,所以素生对周围环境感到胆怯,不过应该还是会有伸出援手的朋友。说不定正因为他很受欢迎,愿意帮助他离开家的大有人在。虽然鹈饲无法理解,但或许真的有赞助者愿意照顾他的生活。这种行为看似愚蠢,但其实也不足为奇。
鹈饲又像个大猩猩一样地打起呵欠,他有预感蓑泽家的事件会就这么不清不楚下去。
“鹈饲学长,”学弟近藤开门往里头看,“你在这儿啊……不要偷懒了,三浦主任找你。”
“啊……”鹈饲站起来,好像又想打呵欠。最近一直睡眠不足。
“拿夏天没辄喔?”近藤高声地问。
“是吗……”鹈饲不悦地回头。
“光是长这么高大就够你累的。”近藤笑着说。
鹈饲闷哼一声步出门外。他故意挨着近藤走,近藤手忙脚乱地闪躲。晚餐前还有一两件事等着鹈饲处理呢。
8
在大学的一栋老旧研究大楼里,蓑泽杜萌坐在其中一间研究室打着电脑。晚餐结束后只有她同到研究室,其他同学都同家了。
研究室面对着中庭,室内是古老建筑物特有的挑高天花板,以及上头毫不遮掩的管线。水泥墙壁上的油漆斑驳,还有一张不知是谁贴的过时偶像泳装海报,连用来固定海报的透明胶带都已经变色。
有几个报告得在暑假结束前交出去。杜萌翻开两三本书,侧身面对电脑萤幕,打开了日文的文书处理机,开启数学程式专用的编辑软体,验算时再使用另一个软体。
她的右手在滑鼠和键盘问来回作业,不由得感到肩膀有点酸痛。现在是晚上八点。
FM频道的广播持续播放节目。杜萌有些在意右肩的状况,不禁叹了口气搁下电脑,望向窗户。她拉开百叶窗,看到中庭几栋研究大楼的窗户整齐地排列着;每个房间都亮着灯,但不见人影。看了一会儿,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倒影上。
头发长了啊,她心想。
这样跟姐姐倒有几分相像。杜萌从小就讨厌别人说她长得像姐姐,所以高中以前都是清汤挂面的发型,直到远离姐姐来到东京才留长。后来她还改戴隐形眼镜。
话说回来,三人爬驹之岳的那个夏天……那个夏天她第一次戴隐形眼镜回家。她不记得素生对她戴隐形眼镜有什么意见,当时是姐姐告诉素生说她没有戴眼镜。
透明的东西置入眼中,就可以看得清楚——这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吗?那时候……自己真的看清楚了吗?
看得见?
杜萌……你看见了什么?你说说看。
什么?
她看见什么了吧。
杜萌点燃了一根香烟。她仍然看着窗户倒映出来的自己。
说不定哥哥早就不在了,杜萌突然这么想。
莫非失明的是自己,而她记忆里的哥哥都是虚幻?
杜萌微笑,并确认玻璃中的自己也在微笑。
为什么要笑呢?
可能是想着无法理解的事情,连自己也恍惚了吧。就像看着自己的倒影,当时她也这样看着哥哥。杜萌高中的时候拼命压抑心底的迷惘、埋首于课业,但其实她心中的另外一角深埋在哥哥那里。
哥哥的名字,素生……杜萌遗落的一部份就融在里面。
不是吗?
总觉得是种情结。
她努力忘记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但是遗忘的方式竟是如此幼稚。她逼自己早早成为年纪比自己大的恋人眼中的成熟女人,而这种狼狈的行为正是企图逃避的最好证据。
然后,随着记忆淡去,哥哥的印象慢慢消逝……她的另外一角也不见了。
这就是素生消失的原因吗?因为她忘了,所以哥哥也跟着消失了……
而且……墓碑上没有名字。
就连哥哥的姓名,她也忘了……
遗忘的内疚从那个暑假以来一直存在,或许她一直处在歇斯底里的状态。
若能摆脱现实世界,说不定可以轻松许多。
但是……那不是真的,杜萌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只活在幻想里。
现实常常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