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
“不过,总会碰到我母亲外出的时候吧?”
“那时候就是……纱奈惠小姐……”
杜萌把油倒进平底锅。
以前杜萌还住在家里的时候,佣人是位叫作加藤的老妇人。加藤住在蓑泽家,没有通勤:她话少也不讨喜,杜萌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母亲好像也满讨厌她的。母亲是在十二年前当上蓑泽家第二任太太的,刚来的时候杜萌才小学五年级,但是加藤在母亲嫁过来之前就在蓑泽家工作了,难怪会和母亲有些摩擦。当时杜萌并没有多想,如今回忆起来,也就觉得没什么好奇怪了。
加藤在去年年底过世了,虽说是年届高龄,但事情还是来得很突然。听说是身体状况突然恶化,住院后没几天就走了。杜萌那时候刚好旅行在外,等到她回到东京听闻此事,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所以她也没有出席加藤的丧礼。至于佐伯千荣子则是在加藤离开后,才来到蓑泽家工作的。
“你知道你来我家工作前有位加藤女士吗?”
“嗯,我有听说。”佐伯站在餐桌旁说。
“加藤也没上去过三楼吗?”杜萌问。她的印象里是有,以前加藤应该整理过哥哥的房间,但是杜萌想要确认的是她不在的那两年。
“您问我也……”
“就算家里没人,你也不会上三楼看看吗?”
“不会,”佐伯看着杜萌,一脸惊恐,“不可能上去,因为……很恐怖……”
“恐怖?为什么?”杜萌停下手边的工作看着佐伯。
杜萌对于佐伯说出“恐怖”这个词感到有些讶异,不过她大概可以体会。如果什么内情也不知道,或许真的会觉得恐怖吧。
“你听到的我哥哥被关在房间的理由是什么?”
“我……”佐伯低着头,面有难色,“素生先生病了……头脑有病……”
“你说什么?”杜萌问。
“真的很抱歉!”佐伯慌张地鞠躬道歉:“小姐……我……”
“嗯,”杜萌轻轻举起手,表示没有恶意,“抱歉,我不是生气,你慢慢说……”
“好像是精神病……”
“所以你不敢靠近三楼?”
“是的。”
原来如此,佐伯千荣子以为素生疯了。杜萌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她明白佐伯的恐惧。
“最近有人来找过我哥吗?出版社的人或是朋友之类的?还是医生有来过?”
“我不清楚。”佐伯摇头,“完全不知道……”
“这样啊……”杜萌点头,又开始准备晚餐,“你看过我哥的照片吗?”
“有的,那边有放。”
客厅的柜子里放着蓑泽家的全家福,那是杜萌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一家五口在驹之根的别墅里照的。
对了,去年的夏天家人是怎么过的?杜萌突然想到这件事,因为她去年没有回家。去年也去了别墅吗?佐伯也不见得知道吧,那是她来蓑泽家之前的事。
每年暑假,蓑泽家都会去驹之根的别墅待上一、两个星期,今年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原本是这个星期就要出发的。可是如果大家都去了别墅,那哥哥怎么办?不是由佐伯照顾的话,会是谁呢?还是带着哥哥一起去?哥哥也可能不愿去别墅,去年应该还是加藤照顾留在家里的哥哥吧。
“……长得真好看。”佐伯千荣子说。
“我哥哥吗?”
“是的。”
“我还住在家里的时候,常和他在院子里聊天,”杜萌呓语般地说:“就在那边阳台的椅子……特别喜欢那个地方……哥作的诗,都是我帮他抄写的唷。”
杜萌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她简直是骄傲地认为哥哥的美丽都属于她。
她望向窗外,看着白色的欧式阳台,久久不动。
3
“唉呀,杜萌……”
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杜萌倏地转身,无法克制地全身颤抖——那个恐怖的早晨,也有一个男子站在那里;当时他戴着可怕的面具,握着枪的手垂下,身体斜倚着墙,就是站在那里。
杜萌手中的筷子掉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说:“吓到你啦?”
佐伯千荣子快步走到杜萌身旁。
“小姐,您没事吧?”
杜萌做了个深呼吸。没事,她自己知道,但身体仍旧动不了,心跳加速。她想坐下来,站着觉得好痛苦。
“嗯,我没事……”杜萌摇摇头,“只是头有点晕……”
当然不是头晕。
那天早上的恐惧又复苏了。即使事过境迁:心里还是有些事情无法忘怀。身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一定是在警示自己恐惧尚未消失,或者根本是因为恐惧在体内龟裂,才因而产生剧痛吧。
这种感觉太抽象了,言语根本无法表达。她想起那时瞬间凝结的情绪,就像是原色的鲜明印象。
叔叔蓑泽干雄担心地看着杜萌。杜萌无视于他的存在,恍惚地晃到客厅,扑倒似地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