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完全正确。要玷污本身的人格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什么法律,也都不能制裁人格。能制裁的只有名字。”
“但是,罪犯会坐牢,或是被处死啊。”
“那又是不同的问题了,跟我们现在所讨论的次元不同。肉体上的制裁,不过是出于守护社会全体共识的幼稚行为罢了,就像是保伤害险一样。就算是将杀人犯处以死刑,也不能对他的人格造成任何伤害,也许对社会大众而言是有造成伤害的印象,但那其实只是错觉。而且,就算这么做,也不能遏止后起的罪犯产生,所以这是极端乐观,一厢情愿,却又幼稚的看法,因为除了靠拘束并消灭过去罪犯的躯体这个手段外,就没有其他可以打击未来罪犯的方法了。这件事,也就是让名字停止活动一事,换个角度看就是意谓着‘犯罪不可能遏止’的事实,这只是拐个弯的说法而已。”
“我不懂。”萌绘摇头。“我没办法理解。老师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语言本身就是名字。”犀川回以微笑。“抱歉,我太多话了。不能说得让你理解,都要归因于我的能力不足。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这都不是听众的责任。”
“不知道我有没有能理解的一天?”
“一定有的。总有一天,我也能解释得更清楚吧。这种乐观的看法,就是所谓的‘活下去的目标’吧。”
萌绘莞尔一笑,将食物送进嘴里。
“原沼先生就是为了有里匠幻这个名字,才计划这次的案子吗?”
“嗯。他深爱着有里匠幻这个名字。”
“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能了解那种心情,但是,如果就一个异常狂热的魔术迷来说,他的计划也未免严谨过头了。”
“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不过他可以说爱这名字爱到自己都变成有里匠幻,他比真正的有里匠幻,还爱着有里匠幻这个名字,所以,他已经不是单纯的迷了,而是他本身就等于有里匠幻。”
“所以老师那时候,才会叫着有里匠幻这个名字吗?”
“没错。不过,我发觉的太晚了。”
15
抵达西之园萌绘的家时,已经过了七点。犀川因为放下学校的工作就跑出来,所以借用萌绘房间的麦金塔,登入学校的系统。令人惊讶的是,萌绘爱用的麦金塔,是可以称得上是古董的旧型机种,当看到那好几年前的旧版本OS时,怀念的感觉让犀川不禁微笑起来。这对生性浪费的她而言,是很难得的事,不过,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保留这台旧计算机。
犀川读着电子邮件,然后回信。他从学校房间的个人计算机里拿出档案,先修正再寄送出去。三封邮件里有一封因为对方是没有网络的机关,所以便改用传真送件,这些工作大概花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这是犀川第一次进萌绘的房间。墙壁是接近白色的十字纹,给人明亮的感觉,但室内并没有特别宽敞。家具有床、写字桌,以及小沙发和小梳妆台。更里面似乎还有衣柜,看来是因为那里比较宽敞的缘故。
他有所顾忌地强忍着想抽烟的欲望。
萌绘在三十分钟前说要去冲个澡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处理完事情后,犀川将计算机关机,因为没事可做,他便站了起来,此时睡在床边的都马,抬起头来看向犀川。
时间已过八点了。
这个房间里,看不到她父母的照片,不,应该说是每个房间里都没看到,难道一般人都不会放去世父母的相片吗?不过,去想一般人到底是不是如此,当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因为想抽香烟,便走出房间,经过走廊,来到宽广的客厅。都马则跟在他后面。
“怎么了,不是在睡觉吗?”犀川对都马说。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像这样跟狗讲话了。
客厅是正方形的,非常宽敞,厚重的地毯是格子状的,因为是位在建筑物的角落,所以墙上开有两面大窗户,二十二层楼的高度,傲视四周的大楼,可以居高临下眺望到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他点起香烟,想说在这两小时内要做些什么,玻璃上倒映着他站在窗边眺望外面的身影。
三十五岁,差不多是人生的一半吧,接下来只是一味地老朽崩坏。
他感觉到自己在这几年内,变软弱很多。
是因为她的影响吗?
体内有好几个犀川在抗议着,但是,处于中心地带最易怒的那个犀川,却沉默不语。今天他怎么特别地安静呢?
对了,他最近倒是都很安静,这到底是谁调教出来的呢?他明明是那么粗暴又难缠的家伙啊。
虽然防御的手段越来越升级,但被保护的本体却变得不明确起来,就像果实,当外壳变得坚硬时,里面其实已经腐败了。这不禁让他联想到,原来社会和国家的成长,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恐怕就是世间的法则吧,一定都是合乎道理的。
所谓的“她”,到底指谁呢?
中心地带的犀川只有丢出这一个疑问。
她?
真贺田四季吗?
西之园萌绘吗?
都马以仰姿呼呼大睡着。
外在的犀川走回桌边要把香烟灰弹掉,但内在的犀川却还看着倒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的躯壳。
“是吗……”犀川喃喃自语说。
原沼利裕……不,有里匠幻也制造了和这个同样的幻觉。
(一定是这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