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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员会晚了一小时才开始,在犀川的记忆里,能够准时开始和准时结束的会议,就像日本羚羊一样地稀少。他无可奈何,悄悄地走到委员长旁边,跟他窃窃耳语。
“不好意思,我得早点走,希望能让我先行一步。”
“哦,没有关系。犀川老师,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他得到官方的回答。
犀川把资料收拾好,向大家道别后离开座位。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漫步到JR的田町站。人群像沙漏里的细沙一样涌过检票口,电牟很快进站了,犀川站在车厢里,紧握着吊环。他感觉自己头脑一片空白,徒然让时间流逝,成为没有犀川这个印记的个体。
东京站,就是人满为患的代名词。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崭新电了告示板上的文字。边走边嚷的中年醉汉们,不约而同地诉说着男人该有的生活方式,但他相信,那并不适用于他们对周遭环境所抱持的具体不满意。情侣们互相依偎着站在一起,对彼此的存在没有丝毫怀疑,完全沉溺在自己心里温柔或丑陋的幻想中。每个人的行为模式都像电子告示板一样,只会接受不知从何而来的讯号而兀自地发着光。
到处堆积如山的各地土特产,和这里物产输送的景象相映成趣,成为提倡都市人下乡服务的宣传海报。这其中的一来一往,如果换成是弹珠,难免会有互相碰撞的时候。可足人类却可以在这交流中努力避让开彼此,为什么可以这样?那股力量又是什么呢?在这些人群中没人会去思考这些。如果人也有时刻表的话,上面应该只会有起点站和终点站吧,因为就算什么都不想,时间也不会在中途停留。从死到生的迅速,比起从生到死的过程,更像是瞬间意识的实体化吧。
新干线的月台很热。犀川买了一罐果汁酸奶。距离电车开车时间还有十分钟。他很少这么早就到月台等的,他向着月台末端的第十六号车厢走去。
这时,有个坐在长凳上的长发男人站了起来,朝犀川这边接近。今天早上,犀川接到他打来的电话,约好在这里碰面。
“不好意思,迟到了。”犀川看了看月台的时钟。
“老师,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篠崎敏治将插在裤袋里的双手伸出来,平静地说。
“你特地过来,就只是为了确认这个吗?”犀川放下手提包点了根烟。“你也发现了?”
篠崎点点头。
“然后呢?”犀川追问。
“不,就只有这哇。我想,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老师你了。”篠崎只是摇了一下头。
“哦,为什么?”犀川呼出烟。“打算自杀吗?”
篠崎咧了咧嘴,又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瓶啤酒被喝光了而已。”篠崎说,“稍等片刻,另一瓶新啤酒又会重新打开,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为什么你甘愿做结城稔的幕后推手呢?凭你的才华,应该可以去做更有趣的工作吧?”
“我的才华已经开始枯萎了。”
这时,月台上响起提醒旅客快要开车的广播,犀川掐灭了手里的香烟。
“我要走了。”犀川拿起手提包。“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喜欢交换衣服穿吗?”
“不是我,是稔。”篠崎露出微笑。“那家伙说实话有点儿怪怪的。”
“像玩芭比娃娃那样吗,”犀川表情严肃地问。
“只是好玩儿而已。”
“嗯。”犀川点点头。
“再见,老师。”篠崎将手插回裤袋,转身背对着他远去。
萌绘和牧野洋子一起走出地铁站。
将近十一点钟了。洋子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萌绘几乎没有喝酒,她准备等洋子清醒一点儿后,再开车回家。洋子的公寓距离大学校园不远,萌绘曾去玩过好几次。
“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喝酒了。”洋子边走边喃哺地说。
“是吗?”
“最近班上都没有聚会呢。”洋子抬头向上看。人行道被树枝所遮盖,阴暗得好像洞窟一般。石墙的对面是神社,再往上走一段路,鸟居隐约从灯光中浮现出来。虽然这段路萌绘走了好几次,但她并不知道神社的名字。
“我决定去念研究所。”萌绘说。
“哦,那样对你的确比较好。”洋子马上说,“我打算直接去就职。”
“为什么,洋子不想继续念书吗?”
“我想快点儿结婚。”洋子低头继续走着。
“什么嘛,你已经决定了啊。”萌绘窥视着洋子的脸,这让她感到意外。
“他是比我高一届的学长,已经决定明年去东京工作了,所以我也要去东京。”
萌绘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不语。
神社前好几座红色的鸟届排成一列,就像骨牌一样。在那旁边,插着几支写满汉字的白色旗帜。
“到这里就好了。”洋子在拐角的地方说,“再见,我今天玩儿得很开心。”
萌绘伸出一只手,说了句晚安。走上斜坡,很快就可以到洋子的公寓。
目送朋友渐渐远去的背影后,萌绘再次迈开步伐。
6
犀川在新干线靠窗边的座位上,正在看书。
窗外一片黑暗,丝毫感觉不到列车在高速移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