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现在是夏天。
四壁都是冰冷的钢筋水泥的房间里嗅不到一丝季节的气息。整座建筑没有一扇可以窥见外面的窗。历史和时间都为人工雕琢。没有寒冷也没有炎热。
她想,这里恐怕除了人类以外再没有其他生物、动物或植物了。
明亮得晃眼的白色小屋里什么都没有。空气是被净化过的,绝少尘埃。只有人工制造出的宁静。看到房间里有一把孤零零的铝制金属椅子,于是她走过去坐下。
前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显示屏。画面上一片和她现在待的房间一样雪白的空间。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小小的摄像头正如猫头鹰般睥睨着她。
画面显示的不是这个房间,因为里面没有自己。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手提包放在房间外面了。她的手提包里装有笔记本电脑和照相机,但是外面的男的说不许携带任何东西进这个房间。那个男的是这座建筑的主人,想法奇特,她对他印象还不坏。
屏幕画面有了变化。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走进了画面中的房间。房间是白色的,所以人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摄像头自动调整了一下光圈,马上就看得清楚了。
屏幕中的女人面朝这边坐在了椅子上。比想像中要年轻得多。
“你好。”话筒中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你叫什么?”
“西之园。”她答道,“第一次见面,嗯,我……”
“知道你姓西之园了,名字呢?”
“萌绘。”
“嗯?哪两个字?”
“萌芽的萌,绘画的绘。”
“多大了?”
“马上二十了。”萌绘答道。她本来准备了一大堆问题的,却意外地被画面里的女人牵着话头走了。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女人发问。
“坐直升飞机。”
“所长的飞机?”
“不是,”萌绘摇了摇头,“真贺田博士……您认识我父亲,对吧?”
“165乘以3367得多少?”女人突然问道。
“55万……5555。有六个5吧。”萌绘立刻答道。之后微微有些诧异,“为什么让我算这个?”
“试试你而已。我原以为你擅长算术……”女人微笑了一下,“但是有7的算术你不行吧,刚才那个只是最后一位是7算的就很慢。为什么?”
“并不是不擅长。我喜欢7这个数字。”萌绘翘起了二郎腿,平定了一下心绪。
“不,你的心绪还并未平定。你刚开始学习小九九的时候,7那一行学得不好吧。上幼儿园时学的?还是更小?7是特别的数字,不是吗?你没姊妹吧,在数字中,只有7是孤独的……”
萌绘确实是独生子女。
“对不起……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萌绘试图把谈话的主动权夺回来,“我是为我父亲的事……”
“反应很快,很果断,而且……”女人盯着萌绘说,“思维有跳跃性。那是你最大的才能。对,……我与西之园恭辅博士十六年前曾见过四次。一次在美国。那时你也在。我问博士你叫什么时你哭了起来,博士就没来得及回答。你穿着红裙子,头上扎着丝带。十六年前的三月……十六号吧。地点是香本。”
“您是真的记得?还是……”萌绘吃惊地问。
“还是因为今天你来我特意查的,对吧?”女人立即答道,“无意义的提问。”
“您在这里有几年了?”萌绘仍然坚持。
“明知故问。”女人又微笑了一下,“谈话不需要那么多铺垫,也不需要连接词。我对脉络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说着女人用手拂了拂长长的头发。
“您果真杀了您父母吗?”萌绘马上又提了别的问题。
“嗯,反应还真快呢。观察力不错。”女人缓慢地说。声音很低没有起伏,但是非常清晰,“你的父母呢?是怎样的人?”
萌绘立刻努力隐忍自己的表情。
“我知道你父母都不在了。”女人继续淡淡地说,“你认为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吧。但是,就算我讲了你父母的事,你也得不到满意的信息。西之园博士是位绅士。你母亲我没见过。所以我问你父母是怎样的人。你目击了那次飞机失事吧?”
“您好像把我的心看透了呢。”萌绘一边小心地防守一边忖度用词。
“根本没有心。”女人又笑了笑,“你现在是想说有关人类精神的事吧。好啊,那咱们就说说看……”
“你到底是谁?”萌绘被从心底袭来的疑问搞得口不择言。
“呵呵,真不错呢。你有个非常不错的脑子。”女人说着,微微张开了眼,沉默了一会儿,“那是人类思维程度的问题。你现在忽然想起来了。不错……机器是做不到的。人工智能绝对不会问我是谁之类的问题。但是你来见我,和我说话,只用几十秒直觉就感到了我和想像中的真贺田四季的差别,然后无意识地那样问了。这个过程之快是机器无法模仿的。很宝贵的东西。我就是真贺田四季。不是你所怀疑的别人。”
“真贺田博士,您为什么杀了您的父母?”萌绘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真贺田女士微笑着答道,“如果你问我怎么杀的我倒可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