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死掉了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这种事究竟怎样才能做到?
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人撒谎了。
1
呼吸急促,胸口苦闷。
被迫将功率提升到极限的心脏在悲鸣。
冬季的天空稀稀疏疏地泼洒着雨滴。少女从教会的钟楼高高跃起,向下面的街道飘去,然后降落在一栋四层公寓的楼顶。弯下一条腿的膝盖来化解冲击,接着顺势开始跑起来,从屋顶到另一个屋顶,再到更远的屋顶。
追踪者们的气息紧紧跟在身后,保持着大约一个街区的距离,既不拉远也不缩近,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头痛欲裂,身体酸楚,让人感觉是灼热的泥流代替了血液在身体中周转循环。这并不是因为激烈运动产生的反应,而是战斗至今留下的后遗症,也是绝对无法抵达的终焉正在接近的证明。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胜利已不属于自己。但是,至少要逃走吧——少女暗暗发誓。
直觉驱使少女脚下一滑。
肩头划过一道灼热。瞬间之后少女理解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砍中了。
身体没来得及跌倒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落向脏兮兮的小巷。途中撞毁了几层阳台上的花盆,尖锐的破裂声打破了傍晚的寂静。
「……呜」
受到落地的冲击,左膝受伤,右臂也折断了。
天旋地转。模糊的视野中,少女瞥见了被切成矩形的天空——粘稠的紫色乌云蒙蔽了月影星光,使得天空一片阴沉,令人不快。
忍着剧痛,咽下悲鸣,少女在石造地面站起身来。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
身着破旧的深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头发如骸骨一般惨白,同样的颜色的胡须很是无精打采。精神不振的眼睛朦胧地看着少女。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降到地面来的,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
即使被雨淋湿了也毫不在意,男人的神情显得很惬意。
「喲,捉迷藏很好玩嘛,公主」
男人举起了一只手。
「不过啊,刚才是不是稍微过火了点呢。闹得太厉害的话,这里的居民们会很困扰的。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就此作个了解怎么样?」
懒洋洋的,始终是无精打采的声音。
只不过,唯有视线中带着一股沉着的杀意。
「你这混蛋是贝璐塞利奥的走狗吧?」
呼吸依旧荒乱的少女气愤地质问。
「啊,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男人在被雨濡湿的地面上向前一步,后知后觉般地说道。
「抱歉,因为对你太熟悉了,一不小心就忘记了自我介绍。克里斯托弗?戴尔戈,如你所料,乃是贝璐塞利奥王室的直属佩剑骑士。可不要在这点上吐槽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虚职罢了」
佩剑骑士——携带剑的骑士。
对骑士来说,剑是誓言的象征,是不惜背负杀生罪名也要完成主命的决心,同时也是贯彻忠诚的武器。然而此处的剑并非其字面意思,可以是剑可以是枪也可以是其他的,『剑』的指代物随着时代而变化着。
「……原来如此。那刚才挥动的就是你的剑么?」
「差不多吧」
数条人影无声地在男人身旁现出身形。他们全部都套着深灰色斗篷,而且兜帽前沿拉得很低,让人无法判断体格跟年龄。
「『木棺的誓言』。这在怪物面前只不过是简陋的玩具的东西,如今用来收拾身受重伤的你却已是绰绰有余」
「…………」
碎石板滚到一旁,发出喀拉的声音。
少女的四肢中已经伤了半数,别说是战斗了,就连逃走都显得困难重重。当然,名为克里斯托弗的男人也看穿了这点,所以才能如此从容的胡言乱语。
「不要太勉强自己哦。不死的魔法使的确很强大,可为什么你的伤完全不见好呢?」
少女没有回答,仅仅是将手指向克里斯托弗,沉吟:
「?——『独自伫立于无垠的白色荒野,方知自身所在为何处』」
转瞬间,世界变了模样。就像是被水泼过的水彩画那样,整齐的房屋、窗户、门,甚至是脚下的石板,一切背景的轮廓都如粘稠的泥一般崩塌。没有变的之后少女和男人和周围的人影,还有远处布满天空的乌云。
「哦噢」
可能是没料到少女在这个状态下依然能够反击吧,克里斯托弗稍稍有些惊愕,旋即与黑影一起向后跃去,拉开距离。
少女趁机唱出后面的咒文。
「sonrevearretelemonde」
大气轻轻颤抖,整个空间开始质变。
「——于北方的尽头,迎来夜晚」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是被注满了墨汁,陷入了完美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