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只有在被男人拋弃的时候,才会需要陆。只要她还有男人在身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还有儿子在。
她抛弃儿子,没有任何一丝罪恶感。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好爱你,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一再重复著爱的誓言。
这句话,听起来多么轻率。
这句话,听起来多么空虚。
陆垂下双手,眼神淡漠地听著这句话。听著母亲吐出混杂著酒气,蕴含悲痛的话语。手脚渐渐冰冷,头很沉重,内心空虚无比,宛如乾涸的泉水。母亲即使说上千百回爱的誓言,那些话语还是一点都不可信。
◇◇◇
(我这个小孩一点都不可爱,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千星结束与母亲的电话之后,她低著头,将桌上一整排的鲜艳彩色笔收回塑胶笔盒中。
(所以我才没能留住爸爸妈妈……)
此时用来割开信封的美工刀忽然跃入千星的眼前,她直直盯著美工刀。
不论千星流再多眼泪,父亲和母亲都不为所动。
不过──
要是用这把美工刀割了手腕的话……
那两个人会不会为此感到慌张?
他们会不会为此赶来这座乡间别墅?
千星的目光离不开美工刀。
她纤细又无力的指尖,渐渐伸向那把柠檬黄色的美工刀。
千星推开那把折叠式美工刀,刀刃闪烁著锐利的光芒。
至今她都能拿著这把美工刀,稀松平常地割开纸张。但现在她见到闪著光辉的刀尖,忽然害怕了起来,耳后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千星将美工刀靠在手腕上。
身体更加颤抖著。
这么做实际上并不会死。只是会稍微……流一点点血罢了。为了将自己真实的心情传达给父母。
这种像玩具一样的美工刀,根本死不了人。
所以,没关系。只是手腕上会留下疤痕而已。
只要父母能和好如初──只要他们愿意听听千星的心声,要她浑身留满伤痕都没有关系!
千星屏息凝视美工刀以及手腕,她尝试用闪著光芒的刀刃,划开浮现在手腕上那一条条的蓝色血管。
但是,不论她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推动刀刃。
「我真是胆小鬼……!」
唇中吐露出绝望的呢喃。
她收起刀,穿著家常洋装直接趴上床铺。
(不能哭。)
自从那个悲伤的夜晚,年幼的她听见双亲冷言冷语的对话之后,她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这么默念。
明明她还因为哭不出来而感到难堪,此时第一句涌上心头的,却还是这句话──到头来,千星还是只能这么做。
自己不被父母需要,既不聪明,也不受宠,更没有勇气。她存在的价值,只剩下保持微笑一途。
为了不让周遭的人感到不悦──即使他们不爱自己,至少也不能让他们讨厌自己。所以她一定要笑著。
她不断寻找,找到一个个美好的、愉快的事物。
不能太过度,会妨碍到别人。可是也一定要保持开朗的心情。
胸口刺痛无比。喉咙痛得像是即将撕裂开来。
千星紧紧揪住床单,嘶哑地呢喃著,一次又一次。
「要笑著……一定要笑……一定要笑啊……!,
◇◇◇
「陆,你为什么一脸沉闷呢?看到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母亲两手抓著陆的胸口,泪流满面地泣诉著。
陆的心依旧冰冷。
现在的自己,眼神一定非常的冷淡。
「拜托你,陆。你笑一笑……笑一笑嘛。陆,为什么你都不笑呢?为什么你都不对我温柔一点?」
涂得嫣红的手指,使劲摇晃著陆。
即使如此,仍然动摇不了自己的心。
他对于母亲,没有任何憎恨,也没有任何怨言。
如果陆的笑容能让母亲安心,能让她放开自己,能让她温顺听话,他也想这么做。
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笑。
他至今短暂的人生当中,是否曾经有过像样的笑容?
「你笑一笑嘛……陆,拜托你笑一笑嘛……」
母亲的语气蕴含著越来越多的悲痛。
她的话语彷佛在诅咒陆似的。但陆仍然眼神空虚地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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