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回路「护法兽」。
那是沙雾身上植有被动导术的证据。一旦她面临生命危险,这些回路就会藉导术幻化出拟态生物——变出虚构的野兽「红莲」及「白亚」,保护沙雾。
仅针对她的肉体及生命。
此导术回路的发动与沙雾本身意愿无关。甚至是她想自杀,那两只护法兽也会妨碍自杀行为。没有实体的这两头兽,当她投水自尽时就会拉起她的身躯,若她想咬舌自尽,它们就会从口中冒出,用身体挡住下巴阻止。
亦即沙雾连寻死都不被允许。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活着。
绝不能让丰聪家直系血脉、让关白秀吉大人的高贵血脉断绝。
这就是沙雾——被迫单方面肩负的使命,而护法兽就是用以确保的机制。然而,那对沙雾而言却等同诅咒。自从她懂事起,丰聪家的家势就已没落,沙雾不曾享受过公主该有的荣华富贵,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身上仅仅只能背负着过多期待——不,是只背负着怨念。
自出生的那一刻起,沙雾的人生就不存在其他存活之道——不存在其他选择,她着实无力抵抗命运。
「…………护法兽……」
守护沙雾的机关,但说穿了,使命的最终目的始终是守护丰聪血脉的这两只护法兽——只要沙雾感到害怕,或者她的身体陷入危机,便会现身排除威胁。
其结果,沙雾害死了对她产生欲念而袭击她的人——也就是养父母的亲生儿子,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最后被赶出那个家。沙雾当时拚命阻止护法兽,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然而另一方面,对方拿出刻有丰聪家家徽的怀剑——出示用以操控沙雾身上护法兽的「钥匙」,这些导术回路就暂时中断了。沙雾因此被掳至石田光成所率领的「冥阵」。
明明就叫护法兽,到紧要关头却没办法守护她的安危。面对手握表示自己属丰聪势力之「证据」者,护法兽便不会采取任何攻击。
由此可证,护法兽保护的并不是沙雾,仅仅只是针对丰聪的血脉罢了。
「干脆……」
要是能切断这双手就好了。
这个念头已在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
但就算她想拿东西烫刻有导术回路的皮肤、意图拿柴刀咬牙切去自己的手臂,护法兽最后都会跑出来碍事。与沙雾的决心唱反调,自身对即将来临的痛楚本能地感到恐惧,护法兽便从她身体里冒出来了。
「…………晓月。」
又一次,沙雾轻声呼唤那名年轻鬼武者的名字。
有他在或许能够如愿以偿。他能使导术剑法并暂时驱散红莲及白亚,如果是他,或许能瞬时回刀,趁护法兽再度显现之前,利用那短暂时刻砍去沙雾的双腕。不。或许能直接砍掉她的头。
拜托毫无情分之人做那种事,她也明白这种要求荒谬至极。
不过——明知如此……
「我还是……」
在沙雾的脑海里,晓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硬是烙印其中,挥之不去。
●
福岛家别院——正门前。
时间将近正午时分。该处正笼罩在一股极度紧张的氛围之下,使附近路过的民众全都纳闷地皱眉。
「发生什么事了……」
「没听说要打战啊。」
会让往来路人惊讶成这样,全都始于那里并排站着的数具机关甲胄。
看上去着实庄严——不,应该说看上去相当具有压迫感才对。
隶属诗织部队的机关甲胄六具,以及福岛家家臣的机关甲胄五具,总计超过十具机关甲胄,和随行的步兵并肩而立,确实有如合战现场——战国之世早已告终多时,想必如今很少有这种景象了。
当然,提起立于这等阵仗前的人物,自然非诗织与兵卫莫属。
「接下来,我等便要前往离岛进行勘察。」
兵卫如是宣告。
调查队的指挥——包含福岛家家臣在内,全由诗织执掌。
这是正宪为了表示对于和胜一事的歉意,他拨派家臣增援,形同赋予诗织调查的权力。又或者,针对这次事件,正宪只是极力不想有所牵扯罢了。
无论如何,眼下已经无人阻扰诗织等人采取行动。
如此便能讨伐与幕府为敌者,贯彻原先的使命——在解决失踪事件上无需犹豫。只要将藏身离岛的家伙一网打尽,或许就能让事件落幕。
「『敌人』是丰聪派的残党。」
诗织扫视众人后开口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充满紧张情绪。
想必已经对大致情况有所掌握,但自诗织口中说出「丰聪」一词,任谁听了还是会心生感慨吧。兴衰起落本是生生不绝的世间常道……对这块称作日本的土地行统一、支配之实,其一族仅经二十余年便急遽失势,令人们不免为世事无常感到唏嘘。
无论如何……
「如今天下已由德河统治,得让亡灵重新体认到这点才行。」
对于德河天部众朽叶诗织来说,这么说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