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曰当然何其傲慢
凡俗一词何等凄惨
人生而不同
人生而不等
世间或有难以安生者
无情中庸讥其为异端
若奉多数以正义
则正义不过威力暴力又一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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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梦所魇,这事再平常不过。
被自己的呻吟声吵醒,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一睁开眼,有着琴音样貌的职神就面露担忧,直探头盯着自己瞧——此番情景更一再上演。
不过——
「……」
晓月再次眨了眨眼,眉宇跟着拢起。
这是由于盯着他的脸看的,是两个人。
琴音——以及沙雾。
沙雾并不像琴音,她没有探身过来,只是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表情依然倦怠、读不出情绪——不像在替晓月担心的样子。晓月为恶梦呓语,她纯粹对这事感兴趣,应该只是如此罢了。
「晓月大人,您怎么了?」
琴音朝他询问道。
「您似乎在作恶梦。」
「梦到平常那些。」
「是什么样的梦?」
「就平常那些。」
这番对话也是常有的事——半是仪式,不,半似客套关心。
职神并不知道教训是什么意思。不论好坏,职神一举一动都是临摹故人的残像罢了,人格上并不会有所成长,外貌也不会产生变化。
正因如此,才令人感到哀伤。
与生前无异的身姿原封不动呈现在眼前,但她是已故之人——职神的时间停止流逝,这点重复再重复、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
「……你看什么。」
晓月朝沙雾开口。
沙雾有些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接着像是突然闪过什么念头,小声说道:
「鬼也会……受梦魇所苦呢。」
「又不是职神或幽灵之类的。」
晓月的回应带点自嘲味道。
「话说回来,跟妖怪也不一样。」
谈到御伽草子或民间传奇里的妖怪,跟晓月这种「鬼」有着根本差异。
鬼的身体也好、心灵也好,与人类并无太大不同。起码晓月本身是这么认知的。搞不好在人群里,某些人导术适性特别优秀,像要佐证这点,额头才会长出那种「东西」——这就是「鬼」。
但世人的想法并不是这样。
「鬼」之所以受人畏惧——原因主要是出在「诞生方式」。
万物皆是先有因才有果。
这是再当然不过的自然法则。
说到生命,道理也一样——先有父母才能生下子嗣。
若某样东西自一无所有的虚无中诞生,那真的是生命吗?
大家自然会如此思考。
如此这般,没有父母这项初因就诞生到世上的果——打从出生就逸脱世理,人们称之为「鬼」。晓月没有出生时的记忆,对这种说词抱持怀疑态度。但他并没有遇过其他的鬼,实在无从查证。
「我有具血肉之躯。就算因恶梦所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
「莫非你对鬼有兴趣?」
「……这……」
沙雾困惑地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见她这种表现,晓月定定地凝视了一阵子——
「……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一路上穷追不舍,终于抓到九十九众的尾巴,还跟对方交手了。
但救起沙雾时让对方给逃了——手边线索只剩她。但不管怎么问,沙雾总是支吾其词,给不出像样答案,如果动用蛮力强加逼问,又得跟护法兽闹个没完没了。
情况就只有麻烦两个字。
「总而言之,晓月大人,是否要先确保兵粮无虞。」
——琴音的表现就像灵机一闪,她朝晓月进言。
确实,为了寻找九十九众搭的船只,机兽车在这片松林已经停了十天以上,食物存粮差不多快见底了。
「这附近有个港町吧。」
印象中记得有个叫江羽的港町才对。
在阿艺藩里算规模数一数二的港都,领主的馆邸似乎也在那。
(假定那艘船要前往江羽似乎比较合理。要是他们想去其他港口,应该会选距岸更远的航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