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开始行动……」
男人们再次爬到木箱结成的筏上,乘着黑夜海流行进。
应该是为了方便游泳的关系,他们清一色仅着兜裆布。
正因如此——才能看得清楚。
有的是手背,有的是侧腹,还有大腿内侧等等。
平常穿衣服会遮住的地方都刺了青——「白」一文字。
九十九众。
晓月如此称呼的这群人,正横渡黑夜之海,朝向目的地前进。
●
诗织一行人的行动明显惹藩主不悦。
原先福岛正宪就对天部众成员诗织踏入藩内不甚愉快……她还插手与幕府之命「失踪事件调查」无直接关联的械斗,甚至连机关甲胄都用上了,福岛似乎对这些事不满到极点。
「听说殿下刚才大显身手。」
这里是之前双方曾经面对面而席的福岛家厅间。
正宪在那里再次接待了诗织等人,嘴里说的话带着露骨讽刺感。你擅自做了多余举动——话里有着弦外之音。
「哪里,您过奖了。」
反观诗织,她却直截了当地做出回应。
明知将军直属的天部众很受地方藩主厌恶——但她并没有退缩。诗织认为大义名分在手,事情就不至于闹僵。
「……」
正宪不悦地绷着脸。
年轻时是以骁勇善战著称的战国武将——也有人指责他是暴戾分子,如既已在德河幕府的统治下,想必他也清楚政治关系如影随形。舞刀弄枪就能解决一切的时代已经结束。
「根据当时在场的家臣禀报,听说逃掉的机关甲胄是机将——上级机关甲胄。」
「没错,此话不假。」
诗织颔首。
「幕府颁布废机令已有五年——至今似乎未见成效。甚至还有流浪机将跑到此处撒野,反过来说,对于机关甲胄数受限、严禁生产上级机关甲胄的我等而言,简直连自卫都有所疑虑了?」
「……」
诗织的表情一派认真——当下沉默不语。
正宪此话一出,可解释为对幕府政策的批判。然而,在这抓对方小辫子也没多少好处。她预先打听过福岛正宪的性格,以他的个性来看,纯粹只是气过头、不分青红皂白地宣泄不满——可以解释成单纯的失言。
而似乎看透诗织的内心想法……
「事到如今,我等并无意忤逆江渡表(注:发想自日本的江户表。是过去地方对江户〔权力中心〕的称呼)——」
追加进言的并非正宪本人,而是随侍在侧的福岛家家老。
长尾和胜——这名武士年近七十,已是位老者,发髯斑白,脸上刻着许多皱纹。跟当家主子正宪成对比,看上去是个和谭可亲的老人家。
「但幕府是否对些小事操之过急呢?当今朝野仍有许多人蠢蠢欲动,要想将德河治世导向太平,武力依然不可或缺……」
「不瞒您说,非法制造机关甲胄的歹人一直是前仆后继。」
诗织继续回道:
「生产机关甲胄受到明令禁止,得让全国上下的人都明白这点才行。为了成功实践,绝不能纵容例外发生。」
「倘若真有此意,我等身为正规武士,军备却不敌野武士之流,岂非流于空谈。」
正宪反出言将她一军。
「……」
诗织辞穷。
他说得没错。除此之外,目前这种情况——在变革期间,直到新制度稳定前「多少会有纷争」,幕府也早就料想到了。
只要无法让机关甲胄同时、悉数从世上消失,就一定会出现私下偷偷使用之人。此外老实说,由于废弃了机关甲胄,有的人便因此遭那些歹人欺负、无力还手。
以他们的角度来看,虽然事情都在预料之中,却不能弃之不顾——以诗织的立场来说也无法叫他们放弃。
「无论如何——针对那具机关甲胄,并没有证据指出它和失踪事件有关吧?既然如此,藩内发生了这么件纠纷,理当由我等全权处理才是。」
和胜这番话就像在下结论。
没错。诗织虽然受命调查失踪事件,但反过来说,她身上就只有其相关权限。再怎么说,针对一般的械斗问题,是该归藩主正宪及其家臣们来管辖。
「不过——」
「还是说,您认为我藩壮士无法压制那具黑色机关甲胄?」
话问到这,正宪双眼微眯。
「不,我并无此意……」
对手可是上级机关甲胄。
若拿出一般的机关甲胄对付,恐怕派五具也不是对手——不,事实上已经确定不敌了——话虽如此,若在这口出此言,听起来就会像阿艺国上下并无确实压制机关甲胄的战力。
到头来,一旦承认这点,就等同跟幕府的废机令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