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晓月……」
重复念着的这个名字——他能够觉得听起来跟自己很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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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醒来的心情糟到极点。
如果作了恶梦,回到现实就变成是种救赎。然而倘若现实才是恶梦,就没办法得救了。睡梦中见到的情景愈是甜美,醒来后愈会觉得眼前的现实何以如此痛苦、如此丑陋。
「……」
忍住翻腾而上的反胃感,晓月深深地吐了口气,再吸一口……接着起身。
他的周围一片黑暗。
若要找些亮光,就只有从货舱壁上开的小窗洒进的些许月光罢了。那道光芒既清冷又稀薄,要想照亮整个货舱,这点光还太过微弱。
往窗外看去,松树林立的场景映入眼帘。
这里是当初——袭击九十九众前,停泊机关兽车的松林之中。
边留心追兵,绕了好几次远路后,晓月才折返这里。之后便就地野宿。
「——晓月大人?」
突然间——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晓月抬头一看……就在他身边,有个娇小的姑娘飘然出现。
在无风吹拂的机关兽车内部,她就好像待在深沉的水底、随着水流飘动一样,头发及衣摆浮起,在半空中飘荡。
对方是个美丽的姑娘。
楚楚可怜,这四个字莫非是为她而生的——美到令人做此遐想。不仅如此,她温稳的性格也清楚展现在面容上。只要她眯起眼睛微笑,任谁都会不由得报以相同笑容吧。
前提是——她还活着的话。
那头长发上生着柔顺的卷波,有如玻璃般通透,可以看见背后的舱壁。
她是没有实体的幻影。
女孩的身姿与梦中所见并无二致——然而,如今她的存在就像海市蜃楼,不过是抹梦幻泡影。
御杖代琴音。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今在这的人——不对,是在这的东西,正如所述般,不过是道幽魂罢了。
「琴音……」
晓月仿若叹息般地说着。
上级机关甲胄〈红月〉——配有司掌操控的职神琴音。
说得更极端些,应该是凭附在〈红月〉这具机偶上的幽灵才对,这才是她。
「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别管我了。跟你没关系。」
晓月语气不善地回道。
「这样啊……」
不过,琴音并没有感到不悦。
像这样的对谈已不知上演过几回了。琴音已是没有血肉之驱的幽灵,不过是过往的残像罢了,不可能明白人心奥妙,更不知道教训为何。她能学会的事只跟控制〈红月〉有关。
那是她目前的存在理由——是她的一切。
「……那家伙的情况怎样了?」
说着,晓月看向……一同待在机兽车货舱里、被人放躺在地的那名女孩。
湿衣服尽数褪去,她躺在一块垫布上,上头又盖了另一块布。身体轮廓直接透过布勾勒出来,若用有色眼光来看很能刺激情欲……然而注视着她的晓月,表情却只有冷酷可言。
晓月虽然因不经意想起往事而出手救她——但打从一开始,他就对复仇名单外的人没兴趣。不,是根本没看在眼里。
对自己的复仇行动是否有帮助,晓月只凭这点区分差别,不存在其他标准。
「脉搏及体温都很安定,应该快醒来了。」
「是吗?」
晓月定睛注视横躺在地的女孩。
看着看着——脑里再次闪过往昔记忆。
……
数具机关甲胄隔着熊熊大火前进。
村民在祝融肆虐下哀嚎、四处奔窜。
每当机关甲胄挥舞枪剑、发射权水弹时,人们就轻易弹起。手。脚。头。
有血肉的人之形体三两下遭到破坏。
异形巨人在这片血景中悠然穿梭。
拚命伸长的手划破虚空——
……
「……咕!」
晓月一拳打在地上。
光是回想,整个人就绝望、焦躁得近乎发狂。
「晓月大人……?」
就在晓月身旁,琴音的身影依旧如故。
如同往昔一般——表情充满慈爱。
然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