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感觉到的是一阵痛楚。剧烈难忍的头痛使我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眼前只见模糊的白光,接著画面缓缓地结合起来,形成一片灰色而非白色的天花板,特殊的臭味让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我躺卧的病床旁,有位似曾相识的少女趴在床边,似乎是在照顾我时疲累地睡著了。
「……我,为什么……?」
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简直像大声嘶吼过后似的刺痛、肿胀。
应该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吧,她从床边抬起头对我说: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该不会她在我昏迷期间都待在这里吧。眼眶有些湿润的她抱住了我,修长的手指轻抚我的头发。
「艾莉丝……小姐……?那个,我到底怎么了?」
我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呢?何况艾莉丝她可是葬花少女队的队长,同时也是这座蝶蛹最受欢迎的偶像。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她这么担心,甚至愿意照顾我到这种程度而感到不好意思。但同时,也因为她身上这股有如熟透水果般的香气而心动不已。
「肩膀的伤怎么样?已经痊愈了吗?」
肩膀?听她这么说我便轮流动了一下两边的肩膀,但却没有任何异样。
「我没事,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什么都别担心……你不记得球场的事了吗?」
艾莉丝以她几乎要蹦出眼眶的眼睛注视著我。
球场。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白色军团来袭的事情。
「……我被那家伙打倒了吗?」
也许是刚清醒的缘故,我的脑筋似乎有些迟钝。艾莉丝伸出手轻抚著我的脸颊,从她那虫子般的指尖长出的指甲嵌进了皮肤里,呼吸吹抚著我的肌肤。
「都是〈我〉硬是勉强你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多亏你的帮忙,我们总算击败白色军团了。真的很谢谢你。」
她眯起美丽的淡紫色眼眸笑著说道。颜色与双眼相同的长发来回摆荡,手脚上的肌肤绽放出有如陶器般的亮白与眩目的金属光泽。
「你在军团来袭时,保护了陷入恐慌的人们,同时还诱导他们去避难呢。你不记得了吗?」
「不好意思,我的记忆还很混乱……」
「军团在你的脑部植入了用以施加强大催眠魔法的『刺』,这种刺已经深入你的脊,就算是〈我〉的魔法也无法取出……对不起。」
「喔,这样啊……」
「不过没关系,〈我〉的魔法会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请你放心。」
「这么说来,球场被袭击的时候我的头会突然痛起来……该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刺』给……?」
「非常有可能。」
「从那之后,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算想回想当时的状况,脑袋好像也没办运转。」
「你不用勉强自己,想不起来的事不想起来也没关系,你现在得好好静养。」
「……好的。」
我看著窗外,病院外笼罩在一片黄色的光芒之下。逐渐西下的日光在〈天空〉上留下一道不规则的阴影。接著,我的视线不自觉停留在覆盖医院墙壁的丝线上。丝线是暗沉的白色,或许说浅灰色比较贴切一些,为什么不是白色呢?医院的墙壁像这样──啊,不对,这很正常不是吗?这是医院的墙壁啊,根本不必非白色不可嘛。再说,我为什么这么执著于白色呢?难道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不行,我没办法思考,是因为刚清醒过来,所以才会像这样昏昏沉沉的吧。再这样下去好吗?不,应该没关系吧。反正我总是过著浑浑噩噩的生活嘛。总是如此。
「……春……野。」
我无意间轻声说出了某人的名字。头脑里好像有条蠕动的毛虫一般使我坐立难安,而这股寄生虫在皮肤下钻动的不适和不协调感从未间断。
「葛见,你怎么了吗……?」
「没事……」
还没来得及说出「我很好」,病房的门就打开了。
「真是的,贱贱真的很迟钝耶。」
「春野同学,你来啦。」
艾莉丝微笑著迎接来访的客人,她伸出细长的手臂请对方坐在椅子上。
「春……野……?」
「嗯?怎么啦,贱贱。你的表情好怪喔。该不会忘记我了吧?」
轻柔飘逸的褐色微卷鲍伯头,人偶般的脸蛋上有双深黑色的大眼睛,嘴边的线条有如腹语人偶般深邃。这名少女担心地对我伸出僵硬的手。
「春野……」
「对呀,我是贱贱的青梅竹马。你想起来了吗?」
「是吗?是这样没错,对吧……」
一股没来由的冲动涌上胸口,肺部在情绪的激荡下使我不自觉地笑了。
「是这样没错。」
我又复诵了一遍以后,紧紧地抱住了春野。
「你、你在做什么啊,贱贱!」
她纤瘦的身体几乎只剩下脊椎。
「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