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
「……啊,这的确合乎情理。」
只有那个少女的声音,在大家的背后响起。
「巫婆被宠爱的女儿背叛,只好亲自切除与女儿之间的羁绊。巫婆失去了一切。」
少女的声音静静地、淡漠地,却像是哀悼般响起。
「如果一无所有的巫婆手中,只剩下一条用她心爱女儿的头发做成的绳索──」
几秒的沉默后,少女像是诵读悼词般说道:
「这样的结局──很合乎情理。如果是我,也会做出一样的行为。」
少女对著悬吊在空中的女孩子说出充斥静谧共鸣的悼词,并做出如此的结论,悼词最后消逝在满是哭声的黑暗中。
寂静。
恸哭。
执著到最后以死作结的少女,以佯装不知的神情在哀戚中摇晃著。
嘎叽、嘎叽,就像刚敲打完的吊钟般,缓慢摇晃。
被执著囚禁的巫婆,在悲叹哀伤的人们与亡灵少女的守护下,像塔上的吊钟般无止尽地摇晃著。
嘎叽……嘎叽……
嘎叽…………嘎叽…………
…………
……嘎叽……
巷弄的一侧是古老的灰泥墙仓库的墙壁。
另一侧则是高耸的土墙。
不管是哪一侧,全都既老旧且呈现灰褐色。如果将从古至今不停成长与代谢的住宅区比喩为一棵树干,这里便是靠近树干的中心、在层层堆叠的年轮最深处沉眠的老旧组织──可说是和死去的细胞壁极其类似的地区。
那过于复杂的住宅区深处一角,便是这里。
在错综复杂且不便的巷弄深处,有间与时代一同掩埋于此的无人老旧住宅。
土墙冒出裂痕,并在表面各处剥落的古老住宅之间,敞开了一条又细又黑的巷弄。狭窄又寂寞,像是灌注了黑暗般的昏暗巷弄。这样的巷弄入口,已被禁止进入的黄色封条封住。凝视著那看起来像是注连绳(注3)的封条──时槻风乃伫立在夜色当中。(注3:以稻草编制的辟邪用绳子,多张设于神社中,做为区隔神域与现世的结界。)
「…………」
这个许久没有几个路人会经过的巷弄,在不久前,才刚迎来了不被欢迎的吵闹人声。
禁止进入的黄色封条、画在墙壁和地上的痕迹。原本就脆弱不堪、剥落到一半的白漆土墙无法承受大量入侵的人类,好几处都多出了刚掉漆的褐色内里。
大举入内的警察从这里搬出了一名上吊自杀的少女尸体,也留下了彻底调查过的痕迹。这里成了案发现场,虽然无法一眼望尽这充斥著黑夜的巷弄,但只要一回忆,那个把好友的头发绑在仓库的金属零件上、上吊自杀的少女,依然能清晰浮现在眼前。
……风乃这么想:「那个少女是不是稍微得到救赎了呢?」
少女追求并渴望独占那份羁绊的愿望无法实现,最后利用手上剩余的羁绊残渣,终结自己的性命。
风乃并不认为生比死更加珍贵。地狱是地狱,苦海是苦海。如果认为活著痛苦,当然会希望求死。只能杀害身心寻求救赎的人类,依然存在于世上。
但如果能藉此掌握到一点救赎的话,就会选择死亡。
风乃并不否定选择死亡,选择终结一切。
就像风乃扼杀了自己的心与自己的存在本身,尽可能地将自己定位成死人一样。风乃在手腕和手臂上划下无数道割腕的伤痕,那些伤痕与她杀害并压抑内心的次数相同,正因为她杀害并压抑因生存的苦痛而混乱的内心,才得以存在于此。
「……」
「你果然在这。」
当风乃下意识地握住缠著绷带的手腕时,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连同走到附近的脚步声一同响起。
在这夜半三更,会来到这种无人出没的地点的人,可说是某种程度的好事之徒。察觉到似乎会与这名好事之徒见面的风乃,视线并没有朝向对方,只是盯著巷弄中的黑暗,回话说道:
「……你是来缅怀她的吗?」
「不,遗憾的是,我不曾和死去的她说过话。」
被询问的洸平如此回答。
他一边回答,一边走到风乃的身旁。洸平和风乃看著相同巷弄中的黑暗,同时,一道光线照亮了巷弄间。那个夜晚,洸平也是拿著和照亮这里的光线相同的手电筒,从手中延伸灯光,射向黑暗。
「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到能缅怀的地步。真是可惜,如果我能和对方有这层关系,或许就能够帮上什么忙吧。」
洸平用手里的手电筒将粗鲁的光线射向巷弄深处,并如此说道。
他的行为粗鲁,言语却真挚一心。他一边打从心底吊唁著在生前未曾熟识的少女,边真挚地把光线投入黑暗中。那副模样从风乃看来,具备某种象徵的意义。洸平因为真挚与善意,以及一心想救人的心意,而将光线投射至黑喑中,那样行为和风乃彻底相反。风乃正因为看透了一切而不信任真挚与善意,却依然为了探寻救赎之道,而不停地从黑暗中盯著一团黑暗,这两个人完全相反。
但是风乃一句话也没说。这是不容多说,说了也无可奈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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