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等待父母说话的小孩,乖乖地等著奈绪开口。
在等待的期间,她的意识突然宛如想打瞌睡一般,沉落在一无所知的地点。
啊,等一下。
再撑一下。
我得再努力醒著一下下……
红美子彷佛是忍著睡意的幼儿,一边想著那些事,一边努力等待奈绪回答,但是她的意识马上变得朦胧恍惚,沉入充斥在脑内的疼痛与浓雾之中,逐渐消失。
…………
…………………………
8
……说不出口。
奈绪在夜里哭泣,她跪在横卧于黑暗道路上、方才断了气的好友身体前,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自己感到绝望,泪水溃堤。
────我可爱吗?
听到这句问题,奈绪完全无法回答。
她无法以谎言回答红美子在临终前问的那句象徵双方友情的问题。直到最后一刻,奈绪依然无法亲口说出让红美子安心的温柔谎言。
她无法对自己用力推撞,亲手杀害的好友诉说。
为什么?为什么说不出口?这是你对待好友的态度吗?她的心甚至对自己这么喊道,不断责怪自己刚刚的做法。
但是她怎样都做不到。她无法说谎。
她尝试想说出口好几次了,说红美子最可爱,比谁都还要可爱。但每当她试著说出口时,却从喉咙涌出强烈的作呕感,她流著泪,不停地做著这份绝望的尝试。
一直到红美子断气以前。
红美子筋疲力尽、满身是血地躺卧在地,等待著奈绪的回答,呼吸慢慢地、慢慢地衰竭,然后中断,停止。
直到最后,她都无法脱口说出温柔的答案。
无法脱口说出,谎言。
「对不起……对不起……」
奈绪掉著泪,看著红美子已面目全非的尸体说道。
只能道出真相的嘴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句话,为遭逢悲剧的好友献上饯别的真相,也就只有这样。
森野和风乃看著啜泣的奈绪。
呼叫了救护车的森野用沉痛心酸的表情拿著手机,悔恨似地低著头。风乃只是俯视著奈绪的背影,双眼微微下垂,静静地站立。
「或许是我被拯救了吧,就在我的视线所及之处。」
「……可能吧。」
懊悔的森野自言自语,风乃没有看向他,直接附和。
好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只有奈绪的哭泣声在黑夜中扩散。片刻之后,夜风吹拂,远方响起救护车的警笛音时,风乃突然静静地开口说:
「……《白雪公主》在原作的结局中是『让皇后穿上烧灼的铁鞋至死』,但为了修改成适合小孩子阅读的内容,我曾经看过将结局更改为『皇后在盛怒之下打破魔镜,魔镜的碎片刺死了皇后』的绘本。」
风乃这么说道。
「只能诉说真相的魔镜被唯一的朋友杀害,又成了杀害唯一朋友的杀人犯。大人们为了教导小孩子要诚实而描绘这篇故事,我一直认为这是否对正直的人太矫枉过正了。现在也如此认为。」
这是风乃对奈绪说的话。那声调像夜色一样安静又淡漠,同时,也蕴含著像夜晚一样寂静的悲戚。
「不过,修改后的结局却是无止尽的事实。无法说谎的魔镜终有一天会被人打碎,刺伤眼前的人,伤害足以映照出身影、近在身旁的人。不过……既然你没有遭受破碎的命运,代表这个故事中的皇后,真的非常重视魔镜。」
「…………!」
「……她当时一直看著我,或许我成了白雪公主吧。」
风乃现在才看著染血的红美子。
看著从中溢流而出的血渗透出绷带,那颗头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苹果一般红,还有双脚像是穿了烧灼的铁鞋般染红。
「皇后死后,镜子会不会怨恨白雪公主呢?」
风乃这么问道。问完后,她稍微沉默。
短暂沉默后,风乃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别开在奈绪等人身上的视线,同时吐了一口小小的叹息。
「……不对。要是能容许自己说出那种谎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有『魔镜的绝望』存在了。」
风乃转身,带著某种空虚感。
「抱歉。我甚至没有足以让你怨恨的能力,我打从心底期望,你的绝望终有一天能够得到救赎。」
她这么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黑色的背影立刻融化消失在夜里,只剩下奈绪、森野,以及红美子的尸体。抵达的救护车闪烁著警示灯,把神社前一片黑暗的景色,染成如同火刑场般一样火红。
…………
†
因跟踪狂而身受重伤的被害少女,死于与烧伤毫无相关的事故当中,因而产生诸多臆测般的报导。
这个时间点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