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
来了。
心底开始惊叫。
住口!不要说!别再说下去了!
「喂,奈绪。」
红美子没有停止开口。
她说:
「奈绪,告诉我,
我可爱吗?,」
被问了。某个东西从喉咙深处往上涌,像是要撑大喉头。
「…………………………!」
随后,溃堤。奈绪带著几乎要哭泣的痉挛表情,激烈地左右摇头拒绝,在病房内往后退了几步。
「奈绪?」
「………………!」
她紧绷的心、忍耐到现在的心,溃堤了。她的心无法忍受充斥在这间病房的悲剧和欺瞒。她否定一切,拚命摇头,只能一语不发地往后退。
奈绪没办法说谎。
必须要说谎,跟她说没事,让红美子感到安心。奈绪想著要这么做,她打算这么做,她试图「逃避」。
但她理解这种一时蒙骗的行为只是在「逃避」,差一点也打算这么做了。红美子整张脸覆盖著一看就知道根本不可能治好的严重烧伤,还天真浪漫地说著出院后的恋爱话题。把冷酷无情的现实摆在奈绪眼前的行为,除了恐怖以外什么也不是。
要骗她。
或许只有现在可以被允许这么做。
但她做不到。奈绪讨厌谎言。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讨厌,如果有其必要,她还是能这么做。
但是她就是办不到,因为奈绪不说谎。当她打算说谎时,心底深处便会产生让她一脸惨白的恐怖和不快。病房这种地点也让她的状况很糟。当奈绪感受到从自己的腹部深处涌现恐怖和不快的瞬间,同时也理解到原因究竟为何。
原因并不是父亲说谎。
是舅舅。是以前非常疼爱她的舅舅。
舅舅是母亲的哥哥,和母亲的年龄差距很大。舅舅有三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全都是儿子。舅舅非常想生个女儿,因此他十分疼爱奈绪。
比起那个骗子父亲,奈绪和舅舅比较亲近。
当奈绪就读国小高年级时,舅舅却住院了。
是癌症末期。除了病患本人以外,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奈绪也从母亲那边听说消息,同时也被警告不准告诉舅舅。
只有舅舅本人被蒙在鼓里,在医院中日渐衰弱。奈绪只记得去探病时,每次见面舅舅都变得更瘦了。他本人也觉得奇怪了吧,某一天,碰巧只剩奈绪和舅舅两人独处时,舅舅突然一本正经地询问奈绪。
「……奈绪,你知道说谎是不好的,对吧?」
奈绪「嗯」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舅舅得了什么病?总觉得大家都在骗舅舅。」
因为被吩咐过绝对要保密,这个问题令奈绪不知所措。虽然大人耳提面命过,但并没有跟她订下约定。
「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没有订下约定的吩咐,以及她最喜欢的舅舅正为谎言所苦。将两者放在天秤上抉择后,最后往理所当然的结果倾斜。奈绪老实地告诉了舅舅。舅舅说著「谢谢」,抚摸奈绪的头,之后未见舅舅有什么奇怪的样子。
然而不久,舅舅便与家人断绝了关系。
舅舅对于家人竟然不告知自己的性命已所剩无几,而用谎言来隐瞒一事感到绝望,从此不再让任何家人进入病房。
舅舅是个比奈绪更加痛恨秘密或谎言的人,而家人自以为是的关怀,希望他有尊严并安稳地度过余生,这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背叛。
在舅舅去世之前,所有亲属都不曾再见到他的面。
自此之后,奈绪也无法与舅舅见面。但过了大约两周左右,舅舅曾经有一次只呼唤奈绪进入病房。
在短短的两周内,舅舅瘦到令人大吃一惊,他瘦削、老化,又虚弱。舅舅看起来像是乾枯的活木乃伊,他再度对著因为惊吓而半愣半惧怕的奈绪道谢,随即用虚弱却阴气逼人的声音说道:
「舅舅被信任的家人背叛了,谎言会背叛人。」
他的言语、呼吸,笼罩著行将就木之人带有的绝望。
「奈绪,你不可以成为背叛别人的孩子。」
「……!」
奈绪在绝望的面前受到惊吓。
舅舅不久后就这样衰弱死去。舅舅的事情,在奈绪的心底只留下了打击般的回忆。当她打算在病房向红美子说谎的瞬间,那段恐怖的回忆又鲜明地闪过脑海。
奈绪没办法说谎。
谎言不仅是令人厌恶的对象,同时更是造成恐惧的事物。
所以,奈绪无法对红美子说谎。她现在只能一语不发,一个劲儿地左右摇头,不停地在病房中后退。
「奈绪……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