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生金蛋的鹅

有著削除纯真、宛如破碎玻璃般带刺的美貌,那细长清秀的双眼像是要刺穿人,不愉快地眯著。她冷漠傲然地站在灰暗的走廊上,俯视房间内部。

  彷佛只会在故事中看见、以强烈的黑白色制作出的高对比服装,装饰著可说是颓废或人偶般的白瓷美貌,伫立在眼前。

  比雪乃那头美丽黑发还要长而美的头发,静静地在薄影中飘逸。随之飘逸、带有黑色蕾丝的黑缎带则润饰了恶梦般少女的独有魅力,短暂又强烈地宣告她的存在。

  超越难以接近的印象,到达了似乎会啃食灵魂的狂暴之美。

  翔花的魂魄就如同被吞食般,她一瞬间忘了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脑筋一片空白,只呆呆地仰望著「那个人」。

  「…………!」

  「…………………………」

  那位少女在一阵恐怖的沉默中,俯视著翔花片刻,但随即又像是魔女对曾折磨过的牺牲者失去兴趣般,马上将视线从翔花身上移开。她快速地经过雪乃的房间后,打开了隔壁的房门,走廊的另一端传出关门的声音。

  「…………………………………………」

  「…………………………………………」

  一瞬间,诡异的沉默降临。

  然后雪乃用微小的声音嘟哝著。

  「『姊姊』……」

  那声调混杂著困惑与隔阂,实在不像是温柔的雪乃会在幸福的家庭中说出的话。

  雪乃可称得上是翔花童年玩伴般的好友。但不论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她也只见过几次这位比雪乃年长三岁的姊姊──翔花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见对方。

  2

  时槻风乃,十六岁。

  她原本是位高一生,但她没有去上学。

  小学的她曾被孤立且遭到霸凌,她对此感到厌烦,所以从国中开始,她试著与同学好好相处。她靠著演技得到了无趣的平稳生活,却在升上高中时,班上一位同学因为与国中时代霸凌自己的团体同班,而自杀身亡。她见状后,厌恶再继续配合名为学校的牢狱,从此不再去上学。

  时槻风乃是「哥德式」少女。

  她喜欢被称为哥德萝莉塔的服装,也会若无其事地穿著这种服装散步。

  喜欢哥德式服装的人其实并不少,但对她来说,服饰只是附属品罢了。

  她是精神上的「哥德式」少女。她的人生和日常总是在思索最终全都会导向的死亡,思索以死亡为前提的生命、世界,并苦恼、沉溺于其中……自她懂事开始便是如此。

  时槻风乃知道。

  世上所有的一切,总是被名为「痛楚」的火焰熊熊燃烧。

  不论是谁,小时候都曾有被火柴的火焰烧伤的经验。从那次经验中,聪慧又感受性强的年幼时期的风乃,理解到不是火很危险,而是火这个东西的本质是「痛楚」。

  大人告诉风乃,这叫做「烫」,但她认为这是严重偏离本质的错误或欺瞒。

  不管怎么想,那感觉除了「痛楚」以外什么也不是。

  人类一定是发明了「烫」这个字词,才会迷失了火带给人的真正感受。而她在年幼时感受到的那个她认为存在于世上的重大错误,之后不时成为风乃每天沉思的主题。

  火是「痛楚」。

  但是,大部分的人认为这个想法是错的。

  后来她亲眼见到因高烧而痛苦,最后变成冰冷的,爷爷的死。

  因为有了那些经验后,风乃思考著持续在心中冒烟的「火」和「痛楚」,她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

  所谓「火」──是「痛楚」的精髓。

  所谓「痛楚」──是「生命」本身。

  而这世界,总是──由「痛楚」灼烧而成。

  举例来说,如果「温暖」真如大人所说是较轻微的「烫」。那么,碰触自己的胸口而感受到的温暖生命,正是缓慢地持续走向「痛楚」的路,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就像树木经火燃烧,纸张经日光燃烧一样。

  人类,以及世上所有的生物,藉由寄宿在体内名为生命的「痛楚」,直到燃烧成了名为死亡的灰烬之前,都是不停吞噬肉体,通红冒烟的炭火。

  「烫」这个字词,一定是某人为了不让人类对自己的生命抱持疑问,试图掩饰这个悲惨的事实而创造出来的单字。这是对全人类散布的善意谎言。

  善意,却是欺瞒。

  是风乃又爱又恨的,善意与欺瞒。

  时槻风乃是具备激烈情感与感性的生物。

  但她不会笑。她会盛怒或悲伤,即使外表看起来是这么冷酷。

  这天,风乃和母亲不知道又从哪找来的新心理谘商师面谈后,母女俩起了争执。风乃愤慨地离开接待室,关在自己的房间。内心的激昂翻转,让她被像是跌至地狱般的低潮与不安袭击,冲动地拿出放在桌上的红柄美工刀后,叽哩叽哩地拚命伸长刀刃。

  「……」

  深呼吸。缠绕著阴暗的瞳孔。

  风乃缓缓解开缠在右手腕上的白色绷带,就像把鱼横放在砧板上一样,她把自己的手腕放在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