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你只是一时迷惘罢了。」
爸爸从翔花的手中拿走染血的毛巾。
然后──
「来,握手吧。」
「……」
看著「这男人」以为一切破镜重圆,抓住那女人和翔花双方的手,试图要让两人握手言和────翔花抽出唯一一把放在口袋里的美工刀,狠狠地刺进这男人的侧腹中。
8
风乃在夜空中听到远方的消防车警笛声。
「……」
风乃看向天空。从爷爷荒凉的庭院往上看的天空转变成明亮的灰色,月亮就像是破了一大半的蛋,洁白又格外清澈地浮在空中。
警笛声彷佛呼唤厄运的怪物,远远作响,延续在夜空中。
那声音令人以为被围墙和住宅挡住而看不见的地平线正冒著红光,警笛声就这样载著不吉利的想像,往街道、天空扩散。
彷佛在吊唁浮在空中的那颗破碎的蛋。
风乃被这样的夜色包围,思考著从破裂的蛋中生出的雏鸟。
方才道别的那位名为翔花的悲剧雏鸟,她今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呢?风乃乘著渐行渐远的警笛声思考。
她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方向?
还是会一无所获,回来这里?
与其一无所获而倒下,还不如回来比较好。可是,连风乃也不知道,她所表达的爱是否正确。
所谓的爱,换句话说,就只是一个触媒,是拿来面对自己想相信的世界。
爱著孙女的爷爷为了不让她下地狱而殴打她,是因为若不这么做,他所相信的宗教世界将会毁灭;雪乃为周遭的人而奉献,袒护风乃,是因为若不这么做,被爱养育的她所相信的温柔世界将会毁灭。风乃一定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世界,才向翔花伸出援手。
雏鸟与其待在那死去的蛋壳中,当然还是选择起飞比较好。
「………………」
风乃面无表情地坐在她中意的庭院石上,驼著背,连同华丽的裙子布料和膝盖一起抱在胸前。
她在长满杂草、狭窄又荒凉的夜里低头俯视。
头顶上蔓延著广大又温柔的夜,风乃就像无法孵化的死蛋,已经不能和从芦苇巢振翅的小鸟一样,往天空飞去。
……就在此时。
叽。
稍微听到了一点后门被打开的声响。
风乃回头。她从以前开始,五官六感就很敏锐。
她站起来查看,踏著杂草,发出稍稍拖著步伐的脚步声,在阴影处发现一个人影。
是翔花。
翔花单手撑著墙壁,护著看似扭到的单脚,彷佛不想与人四目相交般低著头,往风乃的方向走来。
风乃有一点惊讶,但表情完全不变。
仔细一看,翔花的手沾著血,上衣也沾有一点一点的小小血痕。
翔花的手离开墙壁,慢慢地走到风乃的面前。
然后,她低著头,对一语不发的风乃有气无力地低喃:
「…………姊姊……对不起。」
她嘟哝著说:
「我……果然是个恶魔。也没办法做妈妈的女儿了……」
翔花带著哭腔说道,从低垂的脸可勉强窥见嘴角。但是,那么爱哭的翔花,此时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听著风乃的问题,翔花从口袋拿出一把美工刀。
对少女的手来说过大的工作用的粗重美工刀,收在刀柄内的刀刃几乎从根部断裂,金属缝隙间还附著渗流进去的血液痕迹。
「猫?」
「不……是爸爸和那女人。」
「………………这样啊。」
「我刺杀了爸爸和那女人……在家里洒满汽油,点火了。」
这是个沉重又冲击的自白,但不论是风乃还是翔花都既淡漠又冷静。
「爸爸什么都不懂。」
翔花说。
「我一直认为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不肯思考,但最后还是明白了。爸爸果然就是那个寓言中的『鹅的主人』。他什么也没想,就狠心地把产下的蛋卖给外人,因为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根本不懂母鸟和蛋的心情。
当我察觉时──我已经不是一颗蛋,也没办法变成雏鸟。只要鸟还在,就只会被贩卖、被杀害,甚至连向『那男人』报仇都做不到。我──从蛋里出生、化为恶魔。所以,我和妈妈之间的羁绊,早就消逝了。」
平淡地、平淡地,翔花带著哭腔说道。
然后──
「姊姊……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翔花这么说,然后才终于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