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那个」的口感,试著咬一下,从「那个」里面渗出来的汤汁味道扩散在口腔内,「那个」的油脂留在舌尖上不散────
「………………!」
一想像的瞬间,她的胃、全身、情感,全都反射性地拒绝了那个。
想像咬碎的食物慢慢地从食道滑落,装在空洞的胃中的感觉时,让她立刻联想到为了寻找戒指而切开的猫的内脏,以及内脏散发出又酸又腥的异臭。两者的记忆重叠,又是一股恶心感。
猫的肠子,和人类吃的食物「一模一样」。
什么都没有改变。她用脑、用常识拚命地试图否定,但她的感觉却如此深信著,胃袋也发出了悲鸣声。
不对!不对!
喀咚!她丢下菜刀。
她忽视地上的菜刀,撑著流理台,勉强地站起来。
她勉强自己振奋精神,勉强自己面对调理台。她斥责自己,只要做个什么料理,那股错觉一定会马上消失,随即凭著一股气势抓颗鸡蛋,打蛋到调理盆中──
「浮著赤红血管的蛋黄」,滑溜溜地在盆子里扩散。
「────────────────!」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摀著嘴,才刚站在调理台前,又马上全身瘫软跌坐在地。
胃在翻搅,脑内也一样。
这样根本无法战斗、这样根本拿不回戒指。
没办法保护妈妈。
她拚命地想让自己冷静,呼出好几次紊乱又浅短的呼吸,面对脑中的意识,用尽全力想平息自己猛烈的呕吐感。
「……哈啊……哈啊。」
现在不能做这种事。
明明到了晚上,还得出门杀猫。
去杀我和────妈妈「最爱的」猫。
「……………………!」
她开始颤抖、流泪。
某种决定性的东西,已经迎来了临界点。
翔花瘫坐在厨房,一边颤抖一边紧抓并凝视著厨房地垫的花色,以及掉落在地垫上的菜刀刀尖。
†
眼尖发现风乃缠在右手腕的绷带渗出新的血液,雪乃带著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的表情责备说:
「姊姊,你那个,又……」
「……」
风乃被这么一说,摆出好像现在才发现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绷带后,瞄向雪乃一眼,又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经过客厅。
没错,她又割腕了。在被不安所驱使下割腕了。
这是为了用血和痛楚来确认自己。不这么做就活不下去的自己,看来是个不受责罚就没有生存资格的人类。
风乃不停地想著死,她不得不想。
风乃的爷爷担忧她再这样下去会坠落至地狱,所以不停地拿棒子殴打她,爷爷最后是在如人间地狱的状态下死去。他究竟有没有前往极乐世界呢?有没有方法得知呢?风乃总是这么想著。
活著是痛楚。被虐狂蹲伏著接受痛楚,虐待狂则因痛楚而愤怒,并转而令他人痛苦。活著很丑陋,死亡更是丑陋。而一名活人不停地想著死亡,这种最接近愚蠢又真实的人类是最为丑陋的。
风乃之所以喜欢穿著哥德式服装,是因为那就像是件美丽的寿衣。
甚至可说她为此深深地著迷。装饰著丑陋死者的服装,穿上后彷佛被死亡包围,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具冰冷的尸体,感到一阵平静。
而最为丑陋的那种想著死亡的活人(活死人),也会以一眼可分辨的形式装饰自己。死人应该要有死人的模样。如果隔壁有一位打扮正常的活人,被人察觉其实和只想著死亡的人是同类,那么不论是谁,都不可能觉得舒适。
如果打扮成一眼就能分辨是死人的模样,就不会有活人敢接近。
没人接近的话,风乃打从一开始就不会被任何人伤害,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了。
得先去除像雪乃那样的家人,以及像翔花那样的立场不坚定者。在早已死胎的蛋上盖一个区分的印记,以免和其他还活著的蛋或鸡放在一起比较好,这是显而易懂的常识。
死胎的蛋,风乃。
因为没人注意到内容物已死,所以她伤害自己的外壳,刻上印记。
雪乃是还活著的蛋。因为父母以姊姊为警惕,雪乃才得以被珍惜并谨慎地养育长大。明明姊姊早已死去,她还不相信名为姊姊的蛋已死,仍是颗闪闪发光且愚蠢又令人嫉妒的──可爱的蛋。
风乃沉思,想著翔花告诉她的鹅与金蛋的故事。
即使为了寻找黄金而剖杀鹅也只会得到痛楚。
就像风乃一样。风乃为了寻找自我,切割自己。最后,也只得到了痛楚。
她──翔花也在寻找黄金,却只发现了痛楚。
她为了寻找早已不复在的双亲的爱,以及做为唯一证据的黄金戒指,不停地杀猫,却也不停地失去某些东西。
此时风乃突然想到,双亲的爱的证据,不也就是身为小孩的翔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