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算来我们已经消耗了将近十个小时。
把焦点放到这种时间的消耗来看,也许能在相对早期的时候就先遇到敷岛,对彼此来说都已经算是幸运了。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却一再因为对方死掉而输掉,那可让人受不了。敷岛一开始说的:「是你害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我理解了一条跟我有关的规则。尽管这个认知岂止并未带来光明,反而还成了沉重的负担。接着我想到的,就是有没有方法能够让周遭的同学们逃出学校。最理想的情形就是让校舍内的所有人都去避难,但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会肯逃走?要是看到怪兽,他们多半会丢下课本逃命,但这样就太迟了。
会不会有武装暴徒好心地跑来闹事,把学生赶出学校呢?上课中闲得发慌的时候,这种暴徒很常来到人的脑袋里,但要指望实际有暴徒出现,多半是强人所难。而且就算要来,也不会这么刚好就在这种时候来。好了,该怎么办呢?
就在我想着这些念头的时候,时钟的指针仍然若无其事地走着。以前觉得漫长得令人想到就怕的上课时间,转眼间就快要用完。我非得去找敷岛不可。记得她在我们即将死别的时候,说要在鞋柜间集合。
可是就像我对她说的那样,我没办法认同抛弃周遭这些人的做法。毕竟班上有我合得来的朋友,也有我暗恋的女生。不管再怎么珍惜自己的性命,要我放弃我跟别人之间累积起来的情谊,实在是强人所难。我瞪着黑板,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开玩笑地想到干脆放火烧了这整栋校舍,却又觉得也许这招真的还不错。虽然这主意很糟,但总觉得在怪兽出现前就先制造危险来让他们避难,应该会很有效。问题是火会烧得那么快吗?而且如果有人来不及逃命而被火烧死,我就会变成杀人凶手。要是放火害死人,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没有时间思考。不知道敷岛是不是已经不等我就先跑了?可是就算敷岛没事,只要我死了就还是白搭。我非逃不可。不,也许已经来不及了。我抬头看着时钟,有点后悔又不是那么后悔地想着这个念头。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跑掉,那就真的白白浪费时间了。
虽然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有好结果,但我还是决定不放弃,试着说说看。
可是我该怎么说才好?
「老师!」
我焦急之下猛力站起,脑子里却一团乱。
我感受到四周同学瞩目的视线不悦地擦过皮肤,表情转为卑微。
「请问,今天有没有防灾演习?」
我的发言刚结束,整间教室立刻哗然。他们在大笑。相信他们多半以为我睡昏头了。
不要笑。要笑也行,总之请你们快跑。我内心这么期盼,却也很清楚他们的心情。要不是我有记忆,就算敷岛冲进教室里讲这种话,我应该也只会一笑置之。
老师用不悦的眼神看着我。那是一种对妨碍上课的学生觉得烦躁的眼神。大人动不动就用这种眼神看着小孩,就好像在说你们小孩子什么都不会,给我乖乖闭嘴。
就好像在说「找到会的事情才是大人」。
我走向窗户,探出上半身往外看。老师叫我上课中不要随意走动,但我不管了。就在我做着傻事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
再过不久,怪兽就会来到这校舍附近。不是从天而降,也并未踏得地面裂开,就好像是从远方传送过来。我挣扎地行动,心想既然跑不掉,至少也要看个清楚,也许可以得到一些线索。明知自己在几分钟后,不,多半在几十秒后就会死了。
我就像在密室里,天花板往下压时四处逃窜的小动物。
窗边的学生有了行动,一起把头采出窗外,想看看有什么东西。紧接着,怪兽一瞬间就出现完毕,紧靠在校舍角落。它巨大的影子吞没了我们,迎来了夜晚。
就在发现怪兽的同时,我注意到敷岛站在运动场上。
她抬头瞪着我的教室,双手抱胸。她摆出这种姿势,纤瘦的肩膀颤动,似乎正以非常明显的方式在生气。多半是因为我没出现在鞋柜间吧。她的身体有一半被怪兽的影子遮住,看上去就像披钎一件黑色的外套。她会站在看得到我的教室的位置做这种事,也就表示她放弃了「这次」。
我们对看一眼后,敷岛动了动嘴,看得出是在说「笨蛋」。我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她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所以这次大概应该由我去让怪兽踩扁吧。
教室随即变形。就像从上压垮装玩具的瓦楞纸箱一样,里面的东西也逐一被压坏。
血肉横飞的教室里,我在临死之际,对什么成果都没做出来的自己觉得幻灭。
心想,啊啊,我怎么会死得这么蠢?
Continue?
→Yes
No
我领悟到现阶段我什么都做不到,而且什么点子也想不到。所以这次我乖乖出了教室,朝鞋柜间跑去。我注意到自己想着「这次」,还对「下次」怀抱着淡淡的希望。也就是说,我心中已经有了一种灰心的念头,觉得这次不可能达成什么目的,一切都是为了下次,这让我不禁产生轻微的绝望。我,或是敷岛,多半又会被怪兽给杀了。我就是承认了这一点,才会独自离开教室,朝鞋柜间前进。这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连接受自己会死的觉悟都没有,就轻易地舍弃生命。
我并未在楼梯撞到敷岛,因为她早就来到鞋柜间了。
她靠在墙上,跷起一只脚,不高兴地嘟着嘴。当我走近时,她对我瞥了一眼,却又立刻撇开目光。看样子她是对我愚蠢的行为不满。
「没想到这重来还挺不方便的,就算问了手机号码,每次都得重新输入。」
「要不要先跟你说?背起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