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外面。我挣扎着不知道该拿脱到一半的室内鞋怎么办,最后决定向敷岛看齐。结果这一往前跑,室内鞋就往前方飞了出去,让我脚上只剩袜子,但我也不去捡了,选择盲目地跟随敷岛纤细的背影。
敖岛并不停在运动场,而是一路跑向正门附近。不知道敷岛是否也想到了要逃出学校。但跑着跑着,我就发现跟怪兽赛跑根本不可能逃得了。大象跟老鼠赛跑,赢的不可能是老鼠。
敷岛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并不直接前往校门。她跑向停车场上一辆白色的宾士车,若无其事地拿出钥匙操作几下,打开车门之后,就理所当然地上了车。
「喂,这是……」
「应该是教务主任的车吧。」
「就是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打开了?」
我问归问,却也上了副驾驶座。我一上车,立刻注意到车上充满了烟味。背一贴上座位,更感觉到后方也有烟味逼来,让我很不舒服。
敷岛侧目观察我。
「我,跟教务主任在交往。钥匙是他借我的。」
「………………」
「不要不说话,想也知道是骗你的好不好?这是我从老师那边偷来的。」
就算是这样,问题也很严重。不过这种情形至少还不会让我太难做反应,也算是帮了我的忙。
「呃,这样?钥匙这样插?」
敷岛在发动引擎的阶段就已经拖泥带水。她似乎连钥匙该插哪里都不知道,上半身来来去去。先前她的行动都那么适切而直接,更衬托出她现在的困窘。
「你没开过车喔?」
「怎么可能开过?」
「既然没开过,可以请你不要这么充满自信地上车吗?」
也不想想十二点就快到了。我抓住敷岛的手,拉到该插钥匙的地方。敷岛问说:「你为什么知道?」却也不忘同时转动钥匙,发动引擎。这不是问题,但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一个没开过车的家伙握紧方向盘,肩膀僵硬的模样,对心脏可不是普通的不好。毕竟这里不是驾训班,副驾驶座上没有煞车。
我还来不及说我来开车,车子就起步了。她不懂得控制力道,猛力踩下油门,让宾士车猛烈加速。我们又忘了系安全带,差点两个人一起在车上东倒西歪。我一边深深坐进座位,一边因为腰部与脖子后面的疼痛而皱起眉头。
「我说你喔!」
「我还是第一次,你睁只眼闭只眼。」
敷岛装作若无其事,但表情终究掩饰不了。她的脸颊与眼角都在抽搐。
她开车开得像是要一路撞向对面的车,但后来猛打方向盘往左弯开。好不容易让车转朝向校门的方向,却又放弃调整力道而猛力踩下油门。处在相同的处境,我能够体会到她会这样开车,并非只因为她是初学者,同时也是受到想尽快逃离怪兽的心理影响。然而通过校门之际,看到教务主任的车侧面和校门摩擦得发出哀嚎,这点就实在没有办法护航了。
「喂,刮到了,刮到了!」
「有什么办法!我还是第一次!」
敷岛就这么强行左转。照后镜猛力撞上校门,弯成不应该有的角度。这弯折的情形,让我想起我单恋的那名被教室天花板压得脖子骨折的女生,害我差点吐了出来。这一吐恐怕连暗恋的心意都会吐出来,让我赶紧吞回胃里。一阵烧灼般的痛楚在喉头来来去去。
我按住嘴朝时钟看了一眼,眼看就快要十二点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跑得了多远呢?
伤痕累累的宾士好不容易开出学校,开在道路的正中央。喂!敷岛完全不管标线,连对象来车都只当耳边风。她想把慢慢往右偏的车子拉回来,于是方向盘往左打,结果这次往左偏,再打又往右偏……车子明显失控暴冲。蛇行也不是这样。
这里有个比怪兽更危险的女人。
「啊啊够了,换手!我来开车!」
「等一下,不抓住方向盘很危险!好可怕!」
「有人妨碍你反而可以开得很直是怎样啦!」
汽车半用撞地停在路旁。我在狭窄的驾驶座上强行想和敷岛换位置,两个人扭在一起,手肘都往彼此的下巴招呼。敷岛也许是故意想藉此出气。我尽管弄痛了下巴,但还是换好了位子,握住方向盘,然后把档位换到R。
幸好教务主任对车子没什么讲究,买的是自排车。这样我还勉强会开。
我倒车后换回一档,往正面前进。照路旁的招牌所说,只要往前直直开,就会看到卖柿子的贩卖部。现在是五月,不是柿子的产季,所以贩卖部应该也没开吧?我一边看着旁边,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后,转而观察敷岛的情形。她像雏鸟似的张着嘴。
体验直线前进的车子好一会儿之后,她闭上嘴,低声对我说:
「你为什么会开车?」
「我看过说明书。」
「我们明明同学年。」
「在美国有些州是十六岁起就可以考驾照。」
「这里是日本。」
我们的对话是鸡同鸭讲,但敷岛讲到一半就没趣地嘟起嘴,让我觉得很可爱,所以就不计较了。
我当然没驾照,但我也正处于会想做坏事的年纪。就连这样的我,也不曾做出偷汽车钥匙这种壮举,可以说敷岛的胆子比我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