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差点慢了下来。我之所以会担心日常生活中的丢脸更胜于害怕生命有危险,是不是因为心中的危机意识尚未确实发挥应有的功能?我一边留意四周,一边形迹可疑地摇摇头,好不容易独自移动到了运动场中央可以站的地方。
我把先前摊开的双手叉到腰上,往左右张望。感觉很不踏实,就好像是我记错了课表,自己一个人跑来这里等体育课开始上课。我忿忿地抓起自己的头发,心想都怪你害我这么醒目。五月强烈的阳光烧烤下,头发蕴含了独特的柔和热气,从指间滑落。
这些头发就像用远在遥远上空的太阳染了色般,是含有淡淡白色的金色。比金丝来得淡,比光来得浓。我并不是染头发,而是天生就是这个颜色,让我感受到了「母亲」而低下头。
就在强光烧炙我的眼睛之后。
我半开的嘴与下颚一起剧烈摇晃,猛力撞到牙齿,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突如其来的地动声响与震动,让我脚下不稳,大大摔了一跤坐倒在地。我咬紧牙关忍住直喊来了来了来了的叫声,绷紧了表情。果然是地震吗?我的手脚都像黏在地上似的不再动弹,让我做出了觉悟,心想我大概只能一边发抖,一边见证接下来要发生的惨状。但震动很快就过去了,并未持续下去。
接踵而来的,是一种更大的变化。
高中一年级,五月二十二日,星期三,第三堂课就快要上完。拖着少许考高中的紧绷气氛,对在全新环境下的生活也开始习惯。就在今天与明天平凡地来来去去之中,对自己的出身、头发与眼睛的颜色灌注少许的自卑与莫大的自我意识。
只要挥挥手,只要有这个意思,想去哪里都行,想做什么都做得到。我过的日子就是如此平稳,让我产生这样的错觉。世界没有起伏,山与海都很平坦。觉得我自己一定也会在这种平板的地面上慢吞吞地前进,不知不觉间度过许多悲欢离合。
这个东西就在我还怀抱这种想法的十五分钟后来了。
打从这一瞬间起,我就得面对非常立体的困难。
我得搏命,而且还得把理应比一切都宝贵的性命当流水一样花用。
我只是往旁看了一眼,时间短得几乎意识不到,这个东西却就这么出现了。
巨大的身躯在校舍上留下了巨大的影子。毫无预兆的重量与噪音,就是来自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就站在我与太阳之间。
「巨大,怪兽?」
长着无数尖刺的背部,像是粗大尾巴的短手,瞪大的眼睛与不整齐的牙。从远超出校舍高度的高大身躯延伸出来的棒状影子,让我和运动场落入关了灯似的黑暗之中。
那是一只怪兽。巨大怪兽。一张开就仿佛会喷出光线或火焰似的嘴频频颤动,不眨眼的眼球直瞪向运动场的方向,瞪着我。
造成地震、压扁教室的,原来是一只怪兽。这不是普通的离谱。
从黑褐色的身体长出的脚,只是改变方向往前一甩,就让校舍半毁。想跨过校舍而举起的脚,气派地踏毁了正在崩塌的学校。原来教室就是被这样压扁,我也就是这么死掉的?这家伙只是移动,就让我们全都死了?
这是什么情形?
一种作梦也不曾想过的危机来袭,让我的脑袋完全麻痹。也许我合不拢的嘴角已经吐出白沫,甚至搞不清楚在摇晃的是我撑在地上的手臂还是地面。
怪兽朝我逼近。它重重踏上运动场,踏出了脚印。我还瘫坐在地上,只能难看地抬头看着怪兽接近。我想到了应该起身逃走之类理所当然的念头,但感觉就像心脏长出了根一般阻止全身的动作,让我笼罩在心跳的脉动中动弹不得。连眨眼都眨不动,眼球变得干涩。
我看到有被压扁的学生,从遭到破坏的校舍角落滑落,啪啦一声摔在校舍的残骸上,让人体的上半身就这么摔得溃不成形。就在我满心想着这是什么情形,用心中翻腾的疑问逃避现实之际,现实一路撼动地面来临了。
怪兽低头看着我。
嘿嘿哈哈。我发出了没有意义的笑声。我歪着嘴,也说不出其他像样的话。
怪兽残酷地动了。光是怪兽擧起脚而掀起的风,几乎就把我的身体吹了起来。
非现实的结晶就这么飞来,踩扁了我。
我眼睁睁地毫不抗拒,变得越来越扁,感觉自己就像成了一摊积水。
肌肉与骨骼同时碎裂的感觉,在将痛未痛之际就被切断了。
Continue?
→Yes
No
我死后就回溯到十一点五十分的教室。看样子规则就是这样。
我按住胸口调整呼吸,同时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我还活着。照理说已经被怪兽一脚踩扁的我,还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像青蛙一样变得扁扁的。
我先用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然后又开始挣扎想着该怎么办。逃到运动场正中央还是不行。敌人不是地震,是怪兽,是全长高达几十公尺的怪物。要是蓝鲸直立起来逼近,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魄力?我切身体会到了走在人类脚下的蚂蚁是什么感觉。
那只怪兽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巨大的身体一有什么动作,就会发出很大的声响,而且市街也会受到严重破坏。怪兽一路来到这里的轨迹都不可能让人忽略,但直到它在校舍旁边登场为止,都没发出半点声响。难道它要坚称自己是忍者怪兽?宇宙忍者至少也会来个分身啊。
大概应该想定怪兽一开始就是从那里出现,那里就是怪兽的登场地点。而在怪兽登场后,显然会盯上我而展开行动。要说这是偶然实在太勉强了。怪兽就是看似偶然地走向我,还看准了似的踩扁我,身为这么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