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写的东西会消失,所以没有意义。只能靠自己记住,这点看似没什么,其实很不方便。人一忙起来,随时都可能忘记。
我把怪兽画在笔记本上所抄的算式旁边。全长大概有三十到四十公尺,相较之下我和敷岛还不到两公尺,画出来一看,我们就变得简直像豆子一样小。这样客观一比较,就觉得靠藤拳和敷岛踢应该是摆不平。
我继续画有战车突然出现并展开炮击,打伤怪兽的脚而是怪兽倒地的情形。只要有时间请求支援,这一招明明应该有效,但这游戏就是不让我们这么做。相信多半是因为观看这场游戏的家伙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吧。虽然说来没天理,但这个环境就是综合了各方面的考量而打造出来的,这点和过去没什么两样。情况就只对我不利。
我试着回顾以前看过的特摄电影,但就是想不起怪兽跌倒的场面。就算怪兽会被摔出去而倒地,也不会想在摄影机前露出那么难看的模样吧。对付这种踩一脚就能破坏校舍的对手,会有什么方法可以绊倒它吗?
我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来自近处,抬头一看,紧接着就连人带椅一起乒乒乓乓地后退。
山崎跑过来看我的笔记。明明还在上课,她却光明正大离开座位,来到我的桌子前面。她蹲下来遮住嘴(她是不是喜欢这样啊?),只露出一双眼睛动得十分活泼。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准了老师面向黑板写字的时候跑来,并未立刻被老师发现。只是其他同学的视线就全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做…做什么?」
我压低声音问她有什么事,还顺便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山崎一—直看着我。
大概是嫌浏海遮住眼睛碍事,还用手指往旁一拨。
「我还想说你画什么,原来是怪兽啊。」
她看到我简单几笔画出来的东西,做出正确的判断。
但山崎就这么接受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要知道我画的是怪兽耶?都高中生了还画怪兽。
山崎一直在玩着垂下来的浏海。她两旁跟后面的头发明明都保养得很好,就只有浏海都不修剪,任它垂下来,实在很不可思议。明明只要分边或用发夹夹住就好。
「原来富~吉~想的不是有武装集团冲进学校,是走跟怪兽打的路线啊?」
「我不是在想像这种……啊,没关系啦,也好,就当作是你说的这样吧。」
让她以为我在画怪兽消磨时间,还比较不用多花时间解释。我正松了一口气,想说这件事就这么结束,山崎却把手放到桌上,然后再把额头放到手上。她不但没回去,反而还拉近了跟我之间的距离。
「你写的这个数岛,就是那个敷岛同学?」
她问的是指在绿豆大的小点左侧的箭头与姓氏。我差点喉咙哽住。
「呃,这,我只是随便想想就写上去,所以也不是专指哪一位敷岛同学啊呀。」
这种说法转得很硬,根本不成借口。而且我还方寸大乱,本来应该用「啦」收尾,却讲成奇怪的长音。竟然说随便想到的就是敷岛,总觉得反而会越描越黑。虽然山崎死了以后记忆就会消失,但应该也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这么看待。
要是不去重视连接各个点的线?就没有意思了。
「还有这个,跟我画的东西很像。」
她指了指我画在笔记本角落的立方体,还说很像,真亏她这样就看得出来啊。
「咦…会…会吗?我觉得全都差不多,实在看不出来啊。」
一开始我还讲话破音。老师你也差不多该管一下这个太自由的学生了吧?山崎用手指弹了弹浏海,身体退后,又往下一沉,回到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到桌上的状态,然后还是继续凝视我。
「富~吉~,你其实常常在看我?」
哇,被她讲出我最怕她提到的事了。
「接下来的部分我们午休时间再聊罗。」
只是午休不会来。我用手指推开山崎的额头。山崎只轻轻前后摇动,并不回到座位上。坐在前面的男生也不是被挤得多凶,但就是很难受。可是因为挤他的人是班上名列前茅的正妹,所以他也不抱怨,这实在是青春期男生的典范。这是无所谓,问题是山崎根本不动。
她还在桌子底下戳我的脚,催我回答。
我说你喔。
我又怎么说得出我常常在看你这种话?要知道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在听啊。
「……啊哟。」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我得撇开山崎提的问题,顺便先换个地方才行。
要是继续待在教室,大家都会死掉,所以我决定从窗户跳下去。我默默站起,潇洒地一脚跨上窗框飞起。虽然高度不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以为我是想跳楼自杀?我做好心理准备降落在地面。与几乎可说是受到突袭的第一次相比,这次的冲击就让我比较承受得住。说是这么说,对脚踝的负担与造成的麻痹,仍然无法一笑置之。
我手撑在墙上,等麻木消退。明知是去送死,对死却并不抗拒。
由于死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疼痛,厌恶感也比较薄弱。如果每次都要逐一去感受骨骼与肌肉碎裂的感觉,我想我早就发疯了。我大概会不去理怪兽,在享乐中耗费掉时间,就这么把时间用完。还有,如果不是有敷岛跟我一起承担,我也可能已经自暴自弃。
麻木已经消退,所以我走向怪兽出现的地方。这时我忽然产生一个疑问,如果我站在和怪兽出现地点重叠的位置会怎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决定试试看。
大概是教室里不愠不火的气氛毒害了我的思路,让我难以做出冷静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