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应该用不着我多问就是了。」
庆彦从装设在车内的壁柜中拿出了高脚杯和一瓶迷你洋酒。
他很清楚即使主动劝酒,正雪也不会有任何令他满意的反应,因此他只取出了一个杯子。
注入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正不断冒出反射着日光的细致泡沫。
「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正雪等到庆彦开始啜饮杯中的液体后,才缓缓地开口回应。
「在延伸至学园塾为止,大约二十五里的直线路径上,我已经搭建了八座祠堂,每座祠堂里都设置了施有秘术的护符。中心点则有和天空直接相连结的※伽蓝。在那里……」(译注:伽蓝原为梵语,指僧众共住的园林。)
「正雪,总而言之,你会负责吟诵术式来使其完成对吧。或者应该说是祝词比较贴切呢。」
庆彦再次微倾酒杯。
「我是如此打算的。」
「很好。听起来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让我觉得有些顺利过头了呢。」
「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由神机妙算的庆彦大人所一手策划的关系。」
「问题就在这里。」
「您是指?」
「过程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或许是我天性就容易紧张。每次只要事情进展得太过于顺利,我的心里就会有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庆彦一边高举着原本装有约半满的琥珀色液体的酒杯,一边看着坐在正对面的正雪。而正雪的表情则是一如往常地难以解读。
「您多虑了。而且应该不只有我们才对。天城的动向如今也仍然是未知数。您会不会是顾虑到天城而感到忧心呢?」
「你别管那么多了。我想确认的是,你的心境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正雪。原本你迟迟不肯答应我的要求,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主动地为我将一切安排得如此妥当。你该不会是想在关键时刻作出什么令我意外的事吧?」
庆彦笔直地注视着正雪。
「您现在的质疑更像是戏言呢。本人由比正雪在天草之变中,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计策,从那之后所过的全是居无定所的漂泊日子。如今有幸能够再次侍奉在庆彦大人身边,对我而言只有受宠若惊的感激和喜悦而已。」
「即使我说要将副将军的位子给你,你不是连点个头都不愿意吗?」
庆彦冷笑了几声。
正雪则是稍作沉默后,忽然将覆盖着头部的头巾拿了下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隐藏在头巾之后的诡异面具。
她的一头长发也随之垂落到肩膀上。
「喔。」
在庆彦的注视下,正雪继续将手伸向面具,并且将面具摘了下来。
出现在庆彦面前的,是一张一半以上面积布满了烫伤痕迹的可怕脸孔。
「您觉得如何呢。这是我在建造于富士地下的伽蓝崩坏时所受的伤。」
「为何现在要让我看这个?」
「我对于独自一人谋画策略已经感到精疲力尽了。而且就算计划成功,到时以这张脸去面对一切,难道又能感受到任何的愉悦吗?」
「这和你愿意恊助我这件事有什么关连?」
「是的。因为我想起了在学园塾里的那段日子。我想起了即使必须伪装成男生,却能待在庆彦大人的身边所感受到的喜悦。无论我再怎么回想,那段时光所留给我的,都只有无尽的怀念和快乐而已。」
「所以?」
「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奢望副将军之类和我的身分毫不相符的地位。只要今后能够继续待在庆彦大人身边,一切就已足够。」
正雪话毕,迳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且走到庆彦的脚边跪了下来。
此外,她还从怀中拿出两把手枪,并以枪柄朝着庆彦的方向将枪放在座位上。
正雪希望藉由主动缴出所有武器来宣示顺从之意。
「真有意思,想不到你竟然会做得这么彻底呢。也就是说,这项计划对你而言,具有相当大的意义是吧。不过无妨,如果我们始终在互探虚实的话,事情就无法有任何进展。有时候就算必须承担一些风险,还是应该埋头干下去才能有所突破。更何况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了。」
对庆彦而言,其实最大的风险就是正雪本人。
整个计划能够毫无窒碍地进行至此,反而令庆彦感到一阵不安。然而他依旧判断,该犹豫的时期早已过了。
「既然如此,你也打算成为我的『剑姬』吗?」
庆彦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正雪的脸,并且稍微将她拉了过来。
接着,他主动从座位上站起身,和站立着的正雪面对面。
「由您来决定吧——如果庆彦大人愿意接受如此丑陋的我成为您的『剑姬』的话。」
正雪目不转睛地回望着庆彦,那对眼瞳始终没有眨动。
她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决心将是否订立契约一事,全权交给庆彦决定一样。
「嗯,很好。」
此时,庆彦和正雪之间相隔的距离已缩短到剩不到一个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