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键盘就可以了。我整天带着满脸微笑,一天16个小时写着剧本,在梦里都玩着工口游戏。
因为大快朵颐会让思考变迟钝,所以我在工作的时候只吃巧克力喝咖啡来保持血糖值,睡前只吃一顿,吃便利店买来的便当。虽然体重渐渐下降,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思考愈发活跃了。甚至连剧本里的主人公和创作中的自己都难以分辨了。主人公痛苦的时候我也哭泣,主人公高兴的时候我也会在屋子里一个人高兴地跳起舞来。
……当然,如果脑子少根筋到这种程度,不管什么创作都要终结的。失去理性的人所写的剧本,只能作为产业废物埋在深山里。
但是再重复一遍,当时的我只是个愚蠢的年轻人而已。我沉浸在脑内麻药所制造的兴奋感中,被「工口之神降临了!」这样秀逗的误解笼罩了。只因为无法从这种如有神助的感觉中脱离出来,我更进一步限制饮食,洗澡、上厕所、打扫、洗衣服这些琐碎事都统统放到行动列表的最后。就这样,腐败、黑暗而混沌的生活又持续了半年,我终于独力完成了女主角的剧本。我斗志昂扬地向高中时代的朋友家里走去。
我想要久违地和别人说话。
但是——
一看到我的脸,朋友就问。
「你是吃了抗癌剂吗?」
然后是前几天,老家的母亲打来了电话。
「喂,龙彦?我买了之前电视上看到的洒在头上的黑粉,现在就用快递送过来给你。在出门见人的时候要好好洒在头上哦」
「…………」
没错,事已至此,要瞒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不,如果是传说中我在全国拥有的二十个粉丝的话,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吧。
那就是——「到目前为止所有采访的照片里,泷本龙彦戴的帽子都是遮住眼睛的」,聪明的各位读者早就察觉到这个事实了吧。
我的头发在三年前就已经相当糟糕了。写工口游戏剧本时的营养不良是导火线。仅仅半年头发已经掉得面目全非了。虽然可以通过发型掩盖一下,但是已经达到可以看到头皮的程度了。
在这时候我的第一本小说出版了。接受了几次杂志的专访。在所有照片里,我非常非常小心地戴上帽子瞒过去了。要是没有女性粉丝寄来求爱邮件就不妙了。形象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我也并没有舍弃希望。我觉得只要暗地里好好生发的话,总有一天一定能把帽子脱掉的。也用了许多很好的药。我将抑制作为脱发原因的男性荷尔蒙分泌的米诺地尔和非那司提涂满头上,喝下肚子里,经常清洁头皮,一日三餐都吃富含营养的食物,并天真地认为不到一年我就可以再次长出茂密的头发了。
可是我不想照镜子。在认真看着自己的头的那一瞬间,我就胃痛、想死,结果压力积聚,继续脱发——所以我绝对不会客观审视自己的样子的。必须忘记自己是秃子这件事。反正家里蹲没什么机会在别人面前出现的。只要窝在公寓里,就算我是个秃子,也没人知道了。就算是一年几次的照相,只要戴上帽子也可以蒙混过去——
但是现在,为了交到真正的女朋友,我要时隔数月地再次仔细照镜子,哦哦,该怎么说呢……我什么时候这么……
哦哦……现在在镜子另一边的24岁男人的头,完全地、致命地、无法恢复地……啊啊、啊啊,神和佛都是不存在的吗……这、这,太过分了……这,怎么会……这样的、这样的……
*
「没什么这样的啊!没有女朋友的家里蹲秃子,不正是类似海伦・凯勒受过的三重痛苦吗!这种头一辈子都交不到女朋友啊!」我在洗手间跺着脚惨叫道。(译注:海伦・凯勒(1880-1968)是美国女作家、教育学家、慈善家、社会活动家,盲聋人。三重痛苦指的是盲、聋、哑。)
「冷静下来,泷本先生。秃子也是有人权的!」
「别再说些安慰我的话了!以后大家都要鄙视我了。家里蹲秃子、没有女朋友的秃子、24岁秃子、江郎才尽的小说家秃子、没有生存价值的秃子、长男秃子、乡下出身秃子、在便利店店员面前结巴的秃子、这把年纪还在网络上搜集工口图片的秃子、从海外买来个人使用的药却没有任何效果的秃子、朋友很少的秃子、悲惨的秃子、腿脚不灵活的秃子、音痴秃子、写着无聊文章的秃子、不知羞耻的秃子、这幅模样还恬不知耻地出现在人前的秃子、你就窝在屋里到死吧的秃子、你已经完蛋了的秃子、马上去死吧的秃子等等,大家都鄙视我——」
但是,她狠狠抓住瘫坐在地上的我的胸口,打了我一个耳光。
「笨蛋!这样的泷本先生,不是我的泷本先生!你想干什么?不过是脱发而已,不要自暴自弃啊!看看『黄飞鸿』里的李连杰吧!明明剃了头,却很强又很帅吧?可是你就因为秃了头,就想要荒废人生吗!明明之前才一起下定决心,要向超人的道路迈进的,你想违背约定吗?」
「……你、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没有头发的男人的心情!」
「是啊,我是不明白啊!你的心情我一辈子都不明白!……但、但是,就算这样!」
她擦干眼泪,用尽全力抱紧了我。
「我爱你的心情是认真的啊!……所以拜托了,振作起来。回到平常的泷本先生吧!」
「丽、丽……」
「泷本先生……」
就这样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这是爱。
虽然这是爱……但是,但是,这样下去我还是没办法再次展露在别人面前,这个事实没有任何变化……
「不,没关系。单单是秃头问题的话,我允许你释放无名怨愤」
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