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终章

  ──你有什么愿望吗?

  ✢✢✢茂木霞十九岁,4月10日✢✢✢

  我的初恋大概在那个人出现的瞬间就结束了。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不放弃……唉我早就知道了!那个人和星野同学之间存在著我无法创造的某种绝对性事物。毕竟是关于我喜欢的人。这种事我当然很清楚。

  樱花的粉红色夸张地自我强调著,这天的天气非常晴朗。我今天也在复健中心广大的用地内设置的射箭场拉著弓。

  和出车祸之前比起来,我的手臂已经长了不少肌肉,但这样还是肌力不足,光是要拉开弓弦就非常辛苦。只是放箭就让我费尽力气,所以瞄准目标之前就问题重重,箭果然射不到标靶上。

  我轻轻叹气。我的运动神经本来就不好,老实说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射箭的才能。看来我将来大概是没机会参加残障奥运了……要是我这么说,应该会被身为物理治疗师的凉子医师骂吧。她常说拿到金牌的高梨选手一开始技术比你还差,或是在轮椅网球的项目得到冠军的后藤选手是从自杀未遂重新站起来的;这些话我听到耳朵都快要长茧了。你要打从心底认真去做啊!真心怀抱的梦想没有什么不可能!不要放弃,拿出你的热血啊!啊啊真是的,那个人实在是热情过头了。而且很严格,真希望她可以对无法走路的我再温柔一点。

  在这所巨大的医院,我几乎不会受到特别待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和我一样坐著轮椅的患者。不要说是怜悯我了,凉子医师反而还会真心地嫉妒我的年轻。我觉得这样有点怪怪的。

  「小霞~!」

  我听到别人的呼唤,抬起头。

  正在打网球的石崎先生注意到我,向我开心地挥挥手。

  我微微露出苦笑,挥手回应他。虽然我努力不要做出这种表情,但却不太顺利。可是,对于向我告白过的人,到底要怎么应对才是正确答案呢?

  我想要甩开杂念,再次拉起弓弦。

  身体变成这样之后,愿意接纳我的男性应该不多吧……我以前是这么想的。如果有了和我同样的遭遇,任何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可是,至少在这里──虽然这么说很自以为是──我非常受欢迎。被同为残障人士的人搭讪还可以理解成是因为立场相近,但是就连身体健全的人士也会来搭讪我。我被搭讪的机率比起当学生的时候还要高出许多。

  为什么要来找这种(物理上)很麻烦的女人呢……我一直思考著这件事,但我最近稍微开始懂了。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想要实际上受到他人依靠的感觉。只要和我结婚,至少也可以得到扶持我的人生成就感和意义。因为这件事可以让自己安心,所以他们才会追求我。

  去依赖那种带有好奇心又喜欢照顾人的人,说不定可以让我得到幸福。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还是不懂该怎么接受这种人的好意。他们喜欢的其实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身为残障人士的我吧?他们是不是抱有幻想,觉得身为残障人士的我就像天使一样,和健全的人有著不同的美感?他们会不会只是想要和脆弱又只能顺从他人的对象交往而已呢?会有这些想法的我,个性说不定非常恶劣。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至少,如果是星野同学的话,不管我的下半身能不能动,他都一定会用同样的态度面对我。

  想著这种事的时候,我的箭就完全脱靶了。

  我们的身边发生了非常大的事件。那是比我的车祸还要严重许多的事。

  可是,我却不太清楚具体上发生了什么事。那是很不可思议又超乎常理的事件。

  我还记得一些片段。我以前曾在某个世界给星野同学添麻烦,然后被他明确地甩了。宫崎同学引发的事件。一年级生神内昂大同学的谜样死亡。似乎是大岭同学引起的犬人骚动。还有──星野同学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事情。

  但重要的部分却欠缺了。这些事件明明应该是环环相扣,记忆却像是被裁成一格一格的底片一样,没有办法顺利连接起来。简直就像是神掩盖了这些事件本身似的。

  还有其他的异样感存在。这关系到本来是星野同学的朋友,和我从高中开始熟识的柳奈奈同学、生岛统司同学。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我却对两人自然地相处在一起的样子有一股很强烈的异样感。我还记得和他们两人熟识的过程。我也曾经对明明有男朋友,却还是会去勾引星野同学的奈奈同学感到很烦躁。可是,这段记忆却有某些地方很不真实,感觉特别怪异。就像是为了合乎逻辑而后来勉强加上去的一样。

  我──我们大概忘了决定性的「什么东西」。

  不过就算不知道那东西的真面目,也有些事确实发生了。

  我一直想要回去的教室。

  已经没有星野同学在了。

  医生本来就非常强烈地建议我去设备完整的大型复健中心。我不顾反对意见而留在一开始待的医院,就是因为想要回到有星野同学在的学校。可是星野同学已经不在学校了。我留下来的动机也就必然会消失。

  我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城市。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必须做出了断的事。

  决定转院到复健中心的隔一天,我将音无同学约到了医院。我拜托护士,让我们可以在医院的顶楼独处。因为我可以想见自己的情绪会有多激动,所以才不想要在病房谈话。

  秋日的冷风刺骨。远方山峦的红叶非常美丽,以其为背景的音无麻理亚简直就像是一幅画。不,既然是她,就算身后没有红叶衬托也美得足以入画吧。

  她本来及腰的长发剪短成中长发,和以前相比失去了神秘感,看起来的氛围变得稍微好亲近一点。这大概不只是因为她剪了头发。

  重新看著如此漂亮的她,我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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