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眼前喷洒出脑浆。
一辉不断地寻找著不可能存在的我。他在找到我之前持续自杀,变成肉块。正常人是做不出这种自残的。一辉果然已经渐渐疯狂,失去了理性和智能。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继续寻找著我。
我大叫好几次「住手」,却传不进他的耳里。
一辉在我的下方不断死去。
过程中,天空的颜色变得愈来愈红,红黑色的肉块数量也增加了。这个时候的我终于发现,为什么这个世界和其他的幸福小世界不一样,映照著异常的光景。
用鲜血将天空染红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辉自己。在地面上创造出红黑色肉块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一辉自己。一辉藉由不断死亡,不断地破坏著这个世界的意义。
一辉早在我看见之前,就已经重复了好几次同样的事。不管是恢复记忆,还是因此而持续自杀,都不是第一次了。
这是对「不完美的幸福」的反抗。重复违反幸福的行为所造成的影响并不局限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他甚至损伤了「不完美的幸福」本体,一点一滴地破坏了它。这个行为后来产生的结果,使得这些红黑色肉块被推挤到大岭等人的其他世界。
像是自杀式恐怖攻击的暴力。
绝对无法获得幸福的失控。
「……到底要怎么做,一辉才会停下来?」
就算一辉暂时放弃自杀,让记忆停止延续,然后迎接与茂木交往的小小幸福,还是没有办法持续多久。一辉依旧发现了这个世界正在不断反覆,并为了固定自己的记忆而重复自杀。他一直持续做著这种事。
这是地狱。
不管是对身在其中的他,还是在一旁观看的我都一样。
可是,准备了这个地狱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我所期望的幸福……」
就是这种东西吗?只要扣错一颗钮扣,就会变成如此扭曲的东西吗?
那么这种「盒子」乾脆毁──
──不,我不该太早下定论。除了一辉以外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这座舞台是纸糊的,所以能够笑著度过这一天。
一辉是例外。他拥有特别的「某种东西」。这东西让一辉发现这里是纸糊的世界,促使一辉做到这个地步。
「我不懂……那到底是什么?」
是思念我的心意吗?可是,这些行动不能说是为我好。如果要经历这么痛苦的事,我宁可他忘了我。这是我的真心话。如果可以代替他,我愿意去到那个地狱之中。比起我自己痛苦,一辉痛苦会更令我难受。
而一辉应该也知道我的这个特质。
「一辉……拜托你快点发现。没有人希望你这么做。现在还来得及。你要忘了我,然后抓住自己的幸福。」
可是久未开口的「污浊」却透漏了一件事:
(这还只是刚开始呢。)
我哑口无言,但它所说的话既不是谎言也不是夸饰。
一辉的地狱往更加糟糕的方向进化了。最后变成了使用各种方法折磨一辉的地狱。
一辉终于下手做出不能做的暴行。他杀了茂木。他杀了朋友。他杀了家人。他杀了素未谋面的善良市民。
他的行动是为了让人们从世界上消失,让幸福再也无法维持。
对这个世界的一辉来说,杀人是比自杀还要恶质的自虐行为。如果做出这种事,就算他成功逃到「盒子」外面,也无法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一辉往后将永远无法逃离杀人的罪恶感,不断地谴责自己。
「住手……一辉,拜托你住手……」
一辉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即使心里很清楚,一辉还是为了见到我而继续杀人。他不会停止行动。
因为一辉的杀人行为,世界开始出现了裂痕。
啊……这些裂痕是我的迷惘。我对「不完美的幸福」的信赖正在动摇。
持续杀人的一辉终于成功让人类完全消失。
他人不存在,就等于连自己的意义也会一并消失。人的意义会在他人的观测下产生。不被他人所见的一辉慢慢地失去了身为人的能力。无法骑机车。不知道如何操作电梯。不会写文字。忘记怎么说话。
一辉变得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会这样……」
我哀叹。
「这样……不是什么都不剩了吗?不是失去一切了吗?」
虽说是在虚假的世界中,但失去身为人的能力到这种地步,他就无法再恢复原状了。就算破坏掉「不完美的幸福」也救不了一辉。
「你已经失去得比我还要彻底了。」
已经什么都办不到的一辉却还是不停下脚步,往某个地方前进。他应该已经没有意识了。他应该没有在思考任何事了。即使如此,一辉还是一定会来到我的房间。然后,他呼唤著我,不停地持续敲打墙壁。好几次、好几次,在无限的时间内,在不知道是否有意义的情况下持续敲打著墙壁。他最后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变得只是敲打墙壁。一辉已经没有心了。他已经变成只会做出过去自己计划好的行动的装置。
──咚咚。
啊……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