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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彩矢姊姊也对我宣告了预言,而且还是非常不吉利的预言。
事情发生在我十二岁的冬天。那一天十分寒冷,整间屋子的窗户都被强风吹得喀啦喀啦响。从学校返家的我穿著大衣,冲进应该很温暖的彩矢姊姊的房间里。就像我所想的一样,房间被空调加温到甚至有些热的地步,好几种香水和精油混合而成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舒缓了我的表情。
这种像是大杂烩一样,却又互相调和的香味,就是我最喜欢的彩矢姊姊给我的感觉。
和我平淡无奇的房间不一样,这里摆放著许多以儿童房来说太过高级的家具。特别是水晶吊灯和复古风格的大镜子,看起来彷佛是幻想世界里才会出现的物品。
可是这么豪华的房间却非常适合彩矢姊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彩矢姊姊坐在附有顶盖的床上,用一脸严肃的表情看著脱下大衣的我。对疑惑地歪著头的我,她说「希望你可以听一下我所说的话」。我一头雾水,但还是在姊姊正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彩矢姊姊放松了严肃的脸、露出微笑,并站起来抱住我的头。
然后,她用非常鲜明的语气说道:
「我要预言麻理亚的未来。」
她将环抱著我的头的手松开。
虽然彩矢姊姊以前曾经说出各式各样的预言,但是关于我的预言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很惊讶,用力地伸直了自己的背脊。
彩矢姊姊瞧进我的双眼,如此断言:
「你会变成我──不,应该说你必须变成我。」
对于哑口无言的我,彩矢姊姊继续说道:
「意思就是,你必须要变成可以让他人幸福的存在。」
「我会变成姊姊?那姊姊会怎么样?」
面对我的问题,彩矢姊姊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用没有迷惘的眼神如此说道:
「麻理亚,我会在十四岁时踏上旅程。」
实际上,彩矢姊姊的确是得年十四岁。在生日那一天,彩矢姊姊死于交通意外。她和爸爸妈妈一起死去。
使预言成真,唯独留下我一个人。
在这之后,我依照彩矢姊姊的预言,以音无彩矢的身分活著。
***
我和彩矢姊姊并不是在刚出生的时候相遇,而是在我四岁的春天。
那一天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嗳……为什么大家要站在这里?」
妈妈听到我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包括帮佣太太在内,家里的人都在玄关前排成一列。因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所以我很不安地紧握著妈妈的手。
父亲开的宾士车穿越大门,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然后,那个女孩从后座走下来。
她看到我们之后稍稍扬起双颊,然后低下头来。
「你们好。」
明明只是很平凡的举动,却让我感受到非常强烈的冲击。虽然我们身高差不多,我的直觉却告诉我她和同年的女孩完全是不同的生物。彷佛完全贴合了理想的面孔、纤长的手脚、有如白雪的肌肤。可是还有比她的外表更令人感到异样的部分,那就是她身上带著的氛围。她明明只有四岁,却带著一种虚幻又厌世(当时的我当然不了解这些词汇的意义)的气息。我遇到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子类型,只是一再受到震慑,而躲到妈妈的背后。
妈妈则是对这样的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和这个姊姊一起生活了喔。」
一起生活?和这个人一起?我做得到吗?
我看看四周,包括妈妈在内,大家都带著欢迎的气氛。对于彬彬有礼到相当超龄的彩矢姊姊,大家好像反而很有好感。如果不是像我一样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话,就不会感觉到异样了吗?
除了我以外,彩矢姊姊让所有人有了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可是,这个印象很快就被改变了。
面对从驾驶座上下车,让专属的司机将车辆停进车库的爸爸,彩矢姊姊说出了让每个人都怀疑自己耳朵的话:
「可以请你下跪吗?」
那是一点也不像小孩子的成熟语气。
刚开始,爸爸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不论是谁都会认为这是四岁的小女孩说著玩的。可是彩矢姊姊却用更强硬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谢罪是必要的。你必须对因为你的不忠而被带离母亲身边的我道歉。对不得不养育我的新母亲道歉。对必须和同父异母的姊姊生活的妹妹道歉。所以请你下跪道歉。」
彷佛就是在说这是自己进入这个家的条件,她紧盯著父亲的双眼。发觉她不是在开玩笑的爸爸当然很不知所措。可是,毕竟这只是四岁小孩说出来的话。他大可置之不理。
「请你下跪。」
可是他做不到。
在彩矢姊姊认真的态度面前,敷衍的态度是不被允许的。只要在这个时候搞错应对的方式,彩矢姊姊就不会再信任所谓的家人。我──不,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然后,虽然现在重新回想起来会觉得很荒唐,大家还是这么想:
──父亲下跪才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爸爸双膝跪地,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