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包含了红发的少女。」
「……你是说……要驱逐——穗实?……美阳小姐?」
正是如此。美阳小姐简洁的回答,让我吸不进下一口气。
美阳小姐的双眸内,盛满了悲伤到令人觉得残酷的光芒。
「作战实行时间订于明天早上。你有一个晚上。」
宛若抚过我的脸颊似地,白皙的指尖悄悄抽离。美阳小姐站起身,被绷带吊着的手腕轻轻摇晃,走向病房门。脚步声停下。
「你要怎么做,你想怎么做。在那之前先做好决定。」
留下了这个问题。
美阳小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完全隔音的单人病房转瞬间恢复寂静。在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响亮的空间,我自言自语。
穗实。穗实……穗实。
外头一片漆黑。
完全浮上海面的都市正处大自然的夜空之下,四周则是深邃的黑暗。街上灯火为了保存电力而降到最低,照亮地面的只剩下月光与闪烁的群星。夜幕早已落下,加上深冬时的寒意,看着看着令人感到有些寂寞。
再说,这里是毫无人踪,只有我一人独处的屋顶上,更显寂寥。
「……星星看得好清楚啊。」
背靠着栏杆,我仰望星空。久违的星空涂满了洋溢着透明感的黑色。散落在黑暗中的群星连成星座,可惜我对天文学可是一窍不通。
就算仰望这么美丽的星空——我还是摸不着头脑。
「和穗实相遇,也是在这个地方吧。」
对着老旧水塔的自语悄悄溶入夜色。这里没有其他人,也不可能有人在。一般市民已全数避难;为了前往驱除残留体,武装研究员现在应该还在作战会议的途中。为了打倒威胁都市安危的怪物,人人大概正团结一心。
为了驱除负责领导残留体——被命名为堕天使的,绯红长发的少女。
「……穗实……是残留体。」
这件事……我早就明白了。
虽然我对美阳小姐那样说,但我自己早就明白了。肉体承受浊龙的利爪攻击之后,以贯手一击斩断《长羽型》的羽毛。这种身体机能远远超出运动神经优良所能解释的范畴。穗实是残留体,这点不会错。
所以——美阳小姐的推论,恐怕也正确吧。
「……越强大的残留体,就越接近人型。」
穗实也许是残留体有史以来最强的《长羽型》——美阳小姐如是说。
话虽如此,与我一同生活了这段时间,我看到的穗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她的模样、想法、举动,和人相比毫无分别。肚子饿了也会咕噜地叫。发现有兴趣的事物就热中到浑然忘我。个性天然系带点傻气,不过有时也会故意装傻开开玩笑。全方位天然系少女总是精神饱满且朝气蓬勃,但心痛时两行泪水也忍不住滑过脸颊。
坚强但脆弱——与年龄相符的少女。
「失去记忆……这样也说得通了。」
失去记忆,恐怕就是残留体太近似于人类所付出的代价。
虽然这也只是假设加假说——由于穗实使自己的形体升华到太近似于人类,因而获得了人类的人格,而非残留体的人格。太接近人型的《长羽型》穗实,忘记了自己的身分是残留体,在认知上判定自己身为人类。某方面上这也是十分自然的想法吧?我也是,一辈子也不会怀疑自己或许不是人类。
这样想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穗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记忆。
刚出生的婴儿当然没有记忆。我想穗实的状况也相同。穗实取得了等同于少女的人格,由于自己之前身为残留体,因此能与人格成长至该年龄相应的记忆,她从未拥有过。虽然人格和思考模式上是一位与年龄相符的少女,只有在记忆方面形同呱呱坠地的婴孩——一片空白。
空白。并非后天造成的——算是一种先天的记忆缺乏吧。
「……如果真是这样,迷路的含意就完全不同了。」
眺望着与许多美好回忆同在的水塔,那一天的景象鲜明地回到脑海。
之后的事情,就连推测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单纯的想象而已。
也许穗实原本是潜伏在都市内的残留体吧。被当作袭击都市的其中一员,自纯白花瞳被送入都市内部。但是,穗实以人的身分觉醒之后,忘记了原本的职责,才会有一位迷路少女,在那一天被我发现。
并非残留体——我遇见的,只是一位迷路的少女。
「不过,关于母亲的话还是没办法解释……也没办法问她了。」
穗实已经不在这里了。我该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明天早上,是什么时候啊?」
我仰擎漆黑的天空。当这片漆黑转白,就是「明天早上」吗?
美阳小姐的问题,在那之前我必须给出答案。
「……嗯?」
制服下传来震动。并非侧腹突然抽筋,而是有人打电话来。在都市陷入危机的状况下,会打来的对手自然十分有限。我取出了震动的源头,液晶屏幕上显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名字。总而言之,我按下了通话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