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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提亚忽然发现一切都是梦。
这是梦,不过并非平常作的那个恶梦,不是一边听着无数惨叫声,一边持续往下坠的恶梦。
是雨,下个不停的雨。
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而且喘不过气……好冰、好冷、好痛。
往下坠的梦境里并不存在着恐惧,只有绝望。但是现在的感受不同——是害怕。
并不是因为疼痛才感到害怕,也不是因为喘不过气或太冰、太冷的缘故。
而是由于自己快要死掉了。
我快要死掉了!谁来救救我!我快要死掉了!
「妈妈……」
这句话从她小巧的嘴巴脱口而出。
「喔?」
做出回应的却是发自丹田的浑厚嗓音。
「……咦,爸爸?」
「哎呀,不好意思……」
玛提亚终于发现……当自己睁开双眼,站在前方的既非爸爸,也不是妈妈。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已经不在这世上。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马纳伽里亚斯提诺克·拉格·艾迪莱克利亚斯是个心地善良的壮汉,也是玛提亚的契约精灵。
「啊,嗯,我也要向你说对不起……」
然后她从床铺坐起来。
「已经这么晚了?」
「啊,不会啦,你再睡个十五分钟都还OK喔。」
这里并非他们的公寓房间,水泥墙及天花板仅涂上厚厚的淡驼色油漆,没有贴上壁纸、没有架设天花板的隔板,就连照明也只有一盏小小的日光灯而已。
房间的宽敞度不及身为方才案发现场的客房一半,摆放在室内的物品也只有两张旧床铺跟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这里是市警本部的休息室。
「现在几点了?」
「嗯,应该快七点了吧?你等一下喔。」
马纳伽边说边从衬衫胸前的口袋拿出怀表。较普通怀表大上好几倍的它算是某种整人玩具,在马纳伽的大手里却像是个普通怀表。毕竟能套在他粗壮手臂上的腕表非常昂贵,一般的怀表则太小。
不过它的缺点是一星期会慢个五分钟左右。毕竟是玩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方才准备休息打盹前,他曾打电话到报时台对时间。
「七点……呃——再过十三分就七点了。」
「已经睡了三个钟头啦?」
春日·丹凯特的顾问律师拿衣物到饭店让他换上是凌晨一点多的事,接着便陷入对方要说不说的僵局,最后只好重头来过。
当他跟律师独处讨论三十分钟后,律师宣布「春日主张从头到尾保持缄默」。
他现在正待在位于市警本部地下的拘留所。
毕竟他怎样都无法规避自己妨碍公务,以及身为对警官施暴的现行犯的事实。他利用会客室的电话叫计程车,逃跑时甚至用门撞击警官,要逃避罚则是不可能的。
不过春日·丹凯特依然选择保持缄默。
结果一行人离开饭店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多。完成包括整理报告在内的手续后,他们好不容易让工作在凌晨四点告一段落。
没错,只是「一个段落」而已。
事情还没结束。非但如此,搜查甚至称不上开始。
现场没有凶器,与被害人同房的男性还企图穿着睡袍逃亡,应该同在案发现场的女性却只残留衣物而不见踪影。
所有事实全都化成谜团,陈列在眼前。
「……嗯,我不睡了。」
玛提亚以从毛毯滑出来的方式赤脚溜下床。
穿上拖鞋后,她伸手拿取叠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袜子。
「你不要紧吧?」
「嗯,睡过一觉之后,精神好多了。」
「是吗?」
马纳伽一面套上西装外套,一面说道:
「总之,要不要先去吃点什么?」
发自丹田的浑厚声响正好对着墙壁,使得整个房间产生轻轻震动。
「嗯——说得也是呢……」
回答的玛提亚坐在床上穿袜子。
「反正律师还没来以前,我们也不能侦讯。」
她指的是侦讯春日·丹凯特,因为他坚持律师一定要在场。当然,若是针对其他部分的犯行,应该是做「笔录」而非「侦讯」,所以他的要求是不可能获准的。不过现阶段比较重要的是饭店的凶杀案。
毕竟他跟被害人共处一室,甚至企图逃离现场。除了原本在房间里的「女性」之外,再也没有比他更可疑的人物了。
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