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话 小衣吉足必定遇到的灾难

shi有坏的意思。)

  吉足……听到姓名的来由,就觉得这名字受到庇佑。

  多亏如此,我才能免于背负必须活得不辱姓名这种恐怕是世上现存之最令人敬谢不敏的宿命,没背过比小学书包还要沉重的东西,自由自在地成长。真是感谢母亲。

  不过,我没办法让母亲看到我过得怡然自得的模样。

  三年前的夏天,父亲、母亲还有我跟妹妹在家族旅行时住在某间温泉旅馆中。

  旅馆的厨房半夜起了一场不明原因的火灾。

  具备增添暖意的地炉、桧木澡堂以及树龄一百五十年以上粗大棵柱等特色,随处残留的传统与古风格局之茶室式建筑的淳朴老铺旅馆付之一炬。

  在这场火灾中,我丧失了双亲。

  我跟妹妹强烈希望能住在双亲原本打算在旅行结束之后就要展开新生活,连一天都还没住过的新居。这是双亲留给我们的东西。所以当时还是国中生的我们兄妹拒绝进入收容机构,也拒绝让亲戚收养。据说是父亲亲友的人愿意成为我们提出给学校以及区公所等文件的担保人。

  我跟日向两人在这一方面充满双亲的希望,另一方面却毫无家族回忆,美仑美奂的新房中相依为命。

  旅馆给付的慰问金、双亲的保险金、双亲的储蓄,令人庆幸的是我们在金钱上不虞匮乏……

  但同时失去双亲的影响,使当时还是国二学生的我丧失了记忆。

  在学校中习得的知识、喜爱的漫画的大纲、怎么骑单车、如何拿筷子、格斗游戏超必杀技的输入法,喜欢的Niconico动画、秘传生蛋拌饭的作法,诸如此类的东西我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我丧失的是与我人生有关的人物的记忆。

  跟我愈是亲密,就被我遗忘得愈彻底。

  纵使我记得国小低年级时的级任老师,但对家人却连姓名跟长相都一无所知。

  国二以前的记忆至今尚未恢复,所以我没有跟双亲有关的记忆。那些全都是事后自照片上看到的影像。跟妹妹日向之间的回忆也只有这三年间的份而已。

  听到我失去记忆,几个前一间学校的朋友打电话过来。可是无论是关心我的声音还是亲密地向我搭话的声音,都让我听得很难过。我很感激他们为让我恢复记忆讲了许多回忆,使我知道自己的过去。但我的记忆丝毫没有恢复,这些话在我耳中听来就像他人的故事一般,使我对陪我说话的朋友们深怀歉意。

  我发现向我诉说回忆的朋友声音中参杂着对我过了许久还是无法恢复记忆的失望,于是我渐渐常说「抱歉」。听我道歉,朋友们个个态度黯然。

  以结果来说,我无法以亲密的态度回应亲密地向我搭话的朋友们。

  要轻松地跟某人讲话就好比用外语在国外的陌生土地上跟外国人沟通。跟自记忆中消失的朋友再次交好要比与刚认识的陌生人熟稔难。当我发现这件事时,朋友们已不再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会打给他们。

  记忆丧失后不久,我便搬到新的街道——崭新的家——新转入的国中没人认识丧失记忆前的我。

  这对我来说正好。

  我从国二开始展开新的人际关系生活。我不认为这是件令人难过或是痛苦的事。

  失去记忆就等于堕入无尽的虚无。

  纵然早上醒来的瞬间记得梦到些什么,但却无法想起梦的内容。就连那是快乐的梦抑或是悲伤的梦也不复记忆。一般不会觉得不记得梦是件悲伤或痛苦的事。对我来说,丧失记忆与那种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一般人来说丧失记忆应该是件更加痛苦的事,应该要严肃以待。

  就连同时失去双亲这件事,对一般人来说也是件痛苦、沉重、悲伤的事情。

  但对我来说,这类感情并没有随之而来。

  悲伤并没有因我遗忘的父母双亡涌上心头。令人悲伤的是无法为双亲的死哀伤一事。虽然我是个什么都记不得的不肖子,但若能再见母亲一面,我想告诉她自己挺喜欢吉足这个名字。

  不过,我对名字有点怨言。

  若她这么顾虑姓名对孩子人生造成的影响,为什么明明姓「小衣」,却还要把名字取为「吉足」呢?

  若无论如何都想要吉足(Yoshiashi)这个读音,那我真想拜托她取个由足或是嘉足之类的(译注:由跟嘉在日文中都能读为Yoshi)。都是她好死不死选了「吉」这个字……

  「哟,小吉,早啊。」

  同学在上学途中向我打招呼。

  没错,我的外号是小吉。

  「喔,早啊。」

  在我跟同学互道早安时——

  ——啪。

  有某种东西掉在我制服裤上稍微高于膝盖的位置。

  我一看,发现裤子上有疑似白色与茶色颜料泼在上面的痕迹。

  乌鸦正盘旋于头上。

  唉——

  令人悲伤的是,我几乎每个月都会被鸟屎击中。这个月没有像上个月一样直接砸到头顶上,已经算是好的了。

  外号是小吉,运势一如往常,根本就是凶。

  当然,我不能让乌鸦粪便一直沾在裤子上,所以跑进位于通往学校路上的儿童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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