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左右的情况。因为如此,在狭窄的光线中所看到的树枝和打了霜的黑土在闪烁不定的光芒中时隐时现,其余的一切都融化在黑色的背景里,失去了地点、意义和名称。空气如冻住一般地寒冷。四周无风。
这简直就是死亡的世界。如死亡一般的黑夜。我不记得妈妈是怎么死的了,又无法见证千草的离去。让我产生死亡恐怕就是这般事物的感觉的,大概是因为我现在还是尚未出生的人吧。我还觉得这片黑暗也可以通往日红沉眠的那个水底世界。我肯定一直都是身处于死亡的世界里吧。这么一想,我至今度过的生活就突然变得十分模糊起来,在刺眼阳光的那一边绽放出梦幻般的光芒。现在我走到哪里了呢?明明这条路没有分岔口,应该是笔直地通往白永山山脚的那条河边的,我不可能迷路。在之后即将要发生的骚乱前夕,我的内心不可思议地十分安宁。就像和千草最后的道别的那个月夜那般。
最后在无尽的黑暗空间里终于出现了一道光线。那是沿着道路建造的电线杆。在这孤零零的光芒下边有通往朱川的道路。我关上手电,朝着这孤零零的亮光走去。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这情景简直就像我在妈妈的肚子里,沿着黑暗的产道想要出生的婴儿一样。那道光是离开死者的世界,通往生者的世界的路标。在生与死的夹缝里,我开始跑起来了。
现在的我,第一次朝着希望走去。
朱川的岸边有着大小不一的圆石,为了不让自己滑倒,我慎重地前进,走到大块岩石的后面蹲下。然后闭上眼睛,侧耳倾听等待时机来临。现在我只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最后我终于听到水流声中夹杂着其他的声音。石头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塌,踢开,踩踏的微弱的声音。喀拉、叽哩、叩啰这样的声音在风中隔着一定的间隔传来。这很明显是人类的脚步声。当我想确认对方是否在某个地方停下来,就睁开眼睛从岩石的阴暗处朝河边窥探着发出脚步声的人。
黑暗中透明的少女身影。在电灯那孤零零的光线下,她的身体的轮廓就像日食一般白色而有光泽。少女现在脱去了所有衣服未着寸缕。这个情景就和古书上说的那样,巫女为了净身要去河边。
啊啊,那个浪乃现在离我是那么的近。我就如以往那样,从远处,从你不在的另一个世界里看着你。就像看着绘本里的公主那样看着你。我好想拥有你,想得无法自拔。但是现在我终于可以得到你了。就像穿衣服那样,把你的脸——
看到浪乃向着河水弯下腰,我马上从石头阴影处冲出来,马上用厚实的布从后面蒙住了她的脸。浪乃连叫的时机都没有就趴倒在河水里,她的头沉入水中的同时,她那白皙的手脚在划动着挣扎抵抗。但是她没有可以甩掉骑坐在她身上的人的力量,那啪嗒啪嗒拍动水面的刺耳声慢慢地变小了,最后河边恢复了夜晚的静寂。我按着她后脑勺的手上传来了浪乃痉挛的抽搐震动感。因为那时的我不知道这是人死亡瞬间的抽搐,怀疑浪乃还活着的我仍然把她浸到冰冷的水里好一阵。虽然当时我的心脏跳得很快,不知道是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让我感觉不到恐惧。反而是当我把浪乃搬到岩石阴暗处确认浪乃的情况时,用手电去照她的脸的时候的那一瞬间更让人恐怖。幸运的是,死后的那张脸毫无伤痕也没有扭曲,一如既往地漂亮。用手碰触她的脸庞还是那么柔软,她的肌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那样光滑,她的身体还残留着一点温度。我看得入迷,我的嘴唇逐渐地发热起来。那是因为事先涂好的日红十分想拥有眼前这位美少女,想要得发疼发热了。
我用手腕抱住这如同精致的娃娃一般的头部,慢慢地吻上她的嘴唇。这时我的脑海里浮现了鬼女吻上巫女的那一幕神乐舞场景。现在我将其变为现实了。当我移开嘴唇时,在我怀里的是那个丑陋的诱的尸体。我就像舍弃般那样放开手,河面上倒映出我的身影。虽然这镜子不断地流动摇曳不定,但是映照出来的容颜绝不是住在山里的丑陋怪物。映照出来的,的确是那张我不断憧憬的那张脸。我不由得热泪盈眶。这泪水就像宝石那样闪烁着光芒。
诱死了。然后我可以作为槻浪乃而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看着这水面好一阵,并喜欢自己脸颊的触感。我描着眼上那明显的双眼皮,确认着那高挺的鼻梁,为自己那如陶器般皮肤的纹理而感动。虽然我还没欣赏够,但是我现在还有作为巫女时应该要做的事。我穿上曾经是浪乃的那个女人脱下的衣服。布料十分硬实的衣服里,上身的小袖有点窄小,而下身的裙裤和袜子则是十分合身。我穿上加了十分厚重的棉花的袖子,将头发重新紧紧地绾好。虽然我们的容貌不同,但是我们的体内还是流着几乎一样的血的缘故吧,我抱着尸体时碰到的发质和我一样都是卷发。我们的身高也很像。她简直就像是为了成为我的牺牲品而诞生的一样。
我给扔在岩石阴暗处的遗体穿上诱的衣服,然后就离开了那里。
纯白的服饰在夜晚的幽暗中十分显眼地放着磷光。我明白自己很美,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
一旦背对朱川,展现在眼前的是白永山的鸟居。巫女为了迎接从山上来到人间的神明,必须在鸟居前待到天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把《日红巫女缘记》等书的记载读了很多遍,然后牢牢记在心里。哪怕穿了多么厚的棉布衣服,寒气还是不断地透进来,从我那被河水浸湿的皮肤上夺走热量。直到天亮都要待在这里,至少有个可以御寒的小屋就好了,莫非山顶上的小屋就是为此而建的也说不定。
手电筒的光线已经照到了鸟居的红色柱子了。但是我却在这里遇到了一件没有想到过的事。在鸟居的旁边,站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是——
“凪……”
焦茶色的大衣上围着白色的围巾,像是很冷般站在那里的令人依恋的身影。他肯定是在等我。我的内心突然一阵苦闷,跑到他的面前。他眼镜深处的黑色瞳孔闪耀着我的身影。他那饱含深情的视线没有看向别人,而是我。
“你好美啊,浪乃。”
这声音听到耳朵里是多么令人愉悦啊。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眼睛。下个瞬间,凪往前走了一步,抱住了我的肩膀。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我奇迹般地感受到了人体的温暖。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是啊。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的、的确是这么回事呢。”
本来从除夕夜的黄昏开始到新年的早上,除巫女之外的人是禁止出门的。明明被槻家发现的话就会被赶出来的,为何他不惜触犯禁忌也要做到这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