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说起来,我之前擅自去千草衣柜拿衣服来穿的时候,注意到衣服的数量好像少了一些。难道她已经花光丈夫留给她的遗产了吗?难道说,为了给我们吃得饱饭,她已经开始变卖家里的东西了吗——
我将手边的书和被子以及其他东西往墙上扔。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内心涌起了对千草无尽的忏悔,以及对这片土地无尽的憎恨。
憎恨。憎恨。憎恨。
对槻笹江、对朱砂野家的男人们、对浪乃、还有对着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我自己…………!!
“啊……呜呜……”
我发出了不成句子的哀鸣,扑倒在地板上。像野兽那样四脚着地,瞪着虚空。好想破坏这一切。好想伤害他们。我想将一切粉碎、埋葬……!!
我的视线角落忽然看到倒在地上的古老木制匾额,随即恢复了冷静。匾额是之前将装日红的瓶子摔在地上时掉下来的,后面我也没有去管它,就这么让它一直倒在地上。这是很久以前就挂在小屋里的东西,里面放着一封文书。上面写着,
“镇压长女之魂
移入朔女之灵
纵使时隔多年”
这样不祥的台词。因为这个台词的关系,我就不想把它重新挂起来,就那样把它扔在房间的角落里。
想想当时,我被日红那红色的光辉吸引住,将日红涂在嘴上的时候,这个匾额就掉在我的身边。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爬到它的跟前,用手去够匾额。我注意到在墨水写下的文字另一面,在日本纸的另一面微微透出其他字迹。
“……?”
不知为何我的内心如此躁动。我打开文书,取出里面的纸片。里面是一张折了三折的横式纸卷。展开一看,上面写的不仅仅是神乐舞的台词,它写到了“切勿相忘”这最后的部分。看完全文我就呆了。台词中,“丙午之年诞生之丑女/为其托生/长女之恨/仍将作祟”本应写着这句将我和母亲深陷于令人憎恨的迷信的句子的地方,被完全不同语句代替了。我不由得将那个句子念出声来。
“镇压长女之魂
移入朔女之灵
纵使时隔多年
唇染日朱之人
为世间之灾星
切勿相忘”
我马上想起了之前凪的信件上提到的关于《日红巫女缘记》的摹本的事。首先是“《日红巫女缘记》是摹本,是将另外存在的原本摹写下来的副本”这件事。然后是“为了给自己的杀婴行为找个正当理由,于是就篡改了神乐舞的一部分”的猜测——。我在之前乱扔的书堆里找到了《日红巫女缘记》,翻到写着刚才找到文书记载的同一页,和古文书并排摆在一起。不管是书上记载的,还是横式纸文书的不同形式,但是写在它们上面的文字大小、段落换行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虽然不能确定这份古文书就是当年在槻家大火里烧毁的古文书的正本。但是这些令人感到诡异的一致性,更确定了凪的推测的可信度。而且,
“唇染日朱之人,为世间之灾星……”
到头来他要找的“日朱”二字正记载在这里。
果然杀子迷信是以前根据村人的方便而扭曲的假传统。而且这个台词是警告后世,“日朱”这种朱砂是会给人带来灾祸的可怕诅咒用具。
我看着放在床边的小瓶子。闪耀着深红色的微细颗粒正静静地看着我。
和千草一起度过的最后的那个月夜,日红带来的交换容貌的可怕奇迹。以及这些诉说着,朱磐神乐真正的意思。
神乐最后部分,阿长吻向阿朔的嘴唇,下一个场景出现的不是那可怕的恶魔脸孔,而是美丽的阿朔的容颜。那并不是阿朔纯洁的灵魂流入阿长体内。阿长的心也没有死去。因为日红,阿长的咒术成功了,她得到了美丽的阿朔的脸,之后作为阿朔在村子里活下去。
突然我开始窃笑起来。连捂住嘴都无法控制的狂笑。
“嘻嘻嘻嘻…………噗呵…………唔呵呵呵呵呵…………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倒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放声大笑。我至今为止有如此开心的时候吗?这种奇怪的真相,这个世上只有我知道。记载这一切的古文书、日红、还有我都被这禁忌的山封印住了。就像封印住污秽的东西一般。但是现在,传统让这些东西的价值复苏了。神乐舞的故事为我之后的人生指明了方向。它是为我切断过去,开启新的人生的红色的剑。
“呵呵呵呵呵……凪,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以及你就像是为我指引了方向。不对,你肯定是这样的。肯定……”
像是在晴好的天空的一处中吹起格格不入翻滚的黑云一样的,扭曲之心。那片雷云也在重铸着我自己,不过这样就好。
千草不是也这么说过吗,憎恨朱磐,然后抛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