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今天不用工作啊?」
「我哪有什么工作。」
受保护条款保障生活的少女无畏地付之一笑。上次那个不是工作啊?
「所以你是做义工?之前演讲那个。」
「是啊,比较接近义工。因为我很闲,就去帮他们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不能指望她早点走人了。
雪风换了边翘脚,并拨拨头发。
一丝绒毛飘了出来,被她不堪其扰似的用手背挥走。
「如果能让我们生活得更好,会想帮他们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自然啊。」
轻飘飘的根源才没有自然可言,说起来,就只是我们的附属品。这种东西不可能是天然产物。
「该换我问了吧?你见过之前在这里画图的人吗?」
雪风将身子向前屈,手肘顶着大腿问。
如同我只对名字感兴趣,她也只关心我之前的那一个。
「没见过。」
对我的简短否定,雪风脸上表现出明显的失望,且色调逐渐黯淡。
「真的没有?」
「没有。」
我也从来没兴趣问无垢,之前来过什么样的人。
「没用耶你,废物。」
她骂得毫不遮拦。上次遭人辱骂,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轻飘飘这种东西落在这个星球之后,我们不再以这种话对骂。仿佛绒毛包覆了言语的棘刺,使我们之间再也无法残忍地伤害彼此。
最后,我们保持构不着对方的距离。
天上来的绒毛、轻飘飘们,就这么趁隙而入。
「你认识之前那个啊?」
「哪有。唉,不知道啦。」
她是开始情绪化了吗?用字遣词变得很随性,说得很快却有点颠三倒四。看来她认识。这点差劲的谎,就连我也看得出来。雪风像是发觉自己的谎被我看穿,不开心地噘嘴鼓起腮帮子,发间还飘出绒毛。绒毛的生成会随情绪表露而加快吗?好多绒毛滚滚而上,犹如头上分出一块云。
我看着提前发生的小规模降棉,对雪风说:
「你还有事想问吗?」
「没有了,再多问也没用。」
雪风不耐地闭着眼说。
「那你就走吧,我得专心工作了。」
我甩了甩手,雪风就意外干脆地下桌。但没有马上离去,在桌边抱起胸。我怀疑地将轮椅向前滚,来到桌前,将她推到一边的图画纸和文具摆回中央,开始画图。
今天我第一张画的是上个住处所种的小仙人掌,涂了一团绿色。
「哇……」
从旁偷看的雪风大感震撼般地惊叹。不知为何,身子有点往后退。她是原本就想看我画图吧?我无视其反应继续画下去,她也继续地看,并迳自批评起来。
「画成这样,干净的图画纸还比较漂亮。」
感谢她坦率的宝贵意见。我是不打算否认,但仍以自己的想法加以补充:
「这种话,对于每种绘画或文章都通用吧。」
那都是污染纸张的色块或字阵,只不过编列得当就会获得赞赏罢了。在受人称颂、提升至更高地位之前,仅仅是单纯的脏污——这就是我对艺术品的观感。
「别人弄脏纸,就代表你弄脏纸无所谓吗?哪有这种道理。」
可是她一句话就把我的借口打出天边。无法反驳的我,在她脸上见到翘高的嘴和发亮的眼睛,十足胜利者的模样。那副笑容似乎缺乏练习,比其他表情都还要歪斜。她自己好像没感觉,挂着那张脸离开了房间。
她夹在腋下的那叠图画纸,会不会就是「之前那个」的作品呢。
那是无垢送给她的,还是卖给她的呢……若是后者,我的画也会在市面上流通吗?
饶了我吧。
等到完全看不见她后,我关上门,呢喃说出对她的感想:
「满口道理的轻飘飘真是讨厌。」
传授轻飘飘知识,恐怕是一大错误。
可是这给了我画图的题材。我用力握紧铅笔。
开工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很多。
不过感觉上,今天能比昨天更快完成。
比预计时间稍早到家的我,与一如往常在玄关等我的轻飘飘面对面。
「早安。」轻飘飘的问候,让我想吐出所谓的叹息。要教她的还有很多很多呢。我已经不再想「为什么是我」了。
因为监护人似乎就是得这么做。
轻飘飘对我以期待的眼神盯着我,身体微微地左右摇摆。今天不像平常那样驼背,站得很挺。穿的是姊姊的衣服,黑上衣加红衬衫、黄裙子。搭配的方式和姊姊相差颇大,让我有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