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背影,坐在起居室的左边角落、摆着向绫子借来的被子那里——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他的固定座位。喜藏在起居室边缘坐下,脱掉草鞋,嘀咕道:
「彦次那个笨蛋,一直吵着要向你道歉,刚才差点跟到家里来。都是你啦,走着走着就不见人影……真是的,妖怪怎么这么任性啊!」
接着,喜藏照样说了许多平常那些挖苦的话,但小春仍然不发一言。喜藏觉得奇怪,这才发现小春面对着墙壁,动也不动,没有衣物摩擦的声音,也听不到一丝呼吸声,像个玩偶一般定在那里。那感觉很像梦里的自己,喜藏觉得不对劲,爬上榻榻米,出声问道:
「喂,那里的妖怪……迷路的妖怪!」
小春或许只是坐着睡着了……喜藏灵机一动,探头看小春的脸。
(……!)
他倒抽了一口气。小春眼睛发出蓝色光芒,跟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一样。小春双眼圆睁,眼里却空荡荡的,还带着一股会把人吸进去般的妖异色彩。喜藏上回只觉得讶异,这回却有些惧怕,倒退了一步。昏暗的房间里蓝色火焰缓缓烧着,小春却像死去一般了无声息。
(灵魂……跑到某个很远的地方去了。)
喜藏心里冒出这个想法,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会出现这个念头。
突然,蓝光熄灭,小春松了口气,重重躺下。他依然背对喜藏,问道:
「你觉得,为什么深雪和五月,以及彦次那个笨蛋,他们的头发会被剪掉?」
「不知道。」喜藏坐在榻榻米上。小春稍稍回头。
「……绫子的头发也被剪了。再下来,搞不好就是卖鱼的大叔。」
喜藏的目光动摇了一下,小春抱着双腿把头埋到膝盖里说:
「幸好没像深雪那么短……刚才碰到她时,她的头发没办法盘起来,只能束着,吓了我一跳。」
方才远远只能看到绫子的正面,不知道后面那么糟。对于刚才东躲西藏不想和她碰面这事,喜藏有些内疚。
「犯人似乎是趁绫子睡觉时剪的。她一起床,就发现头发短了许多。刚才我仔细找过,没看到像犯人的家伙……我有点担心,还是去鱼店看看好了,短时间内回不来。」
小春倏地起身,一溜烟穿过喜藏身旁,无声无息地出门了。喜藏瞥了小春一眼,眼睛已经恢复原先的褐色。
喜藏虽然说「不知道」这些人被剪发的原因,但心中早有线索。他们两人其实没和五月、阿松说过几句话,但比起其他人也还算小有缘分。深雪和彦次都与小春熟识。在小春到来前,绫子跟自己一向没来往,但托小春的福,她已经是略微相熟的邻居。鱼店老板也很喜欢小春,经常算他便宜。如果鱼店老板也成为目标,那嫌犯就是专找小春的朋友下手。
(但也可能是专找我的朋友下手。)
喜藏摇摇头,心想「怎么可能」。自己和小春不同,没有熟到能称为朋友的对象。虽然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庆幸自己没朋友,倒也没有急迫到要跟在小春后头。又是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和在熊坂时一样,他想忘了这事,骤然起身。
(……先去做饭好了。)
这时候,喜藏看到细线飘过眼前,往下一看,脚边有几条黑黑长长的东西。
(那是什么?)
他正要弯腰去捡。
「哎哟!」
突然被什么东西重击,害他差点往后倒下,幸好撑住了,或许因为他的头够硬吧。他还以为有人对自己开枪,按按额头,这时有什么喀隆喀隆地掉在榻杨米上——并非西洋枪的子弹,而是个圆盘。
「……你干什么!」他流着泪往前看,已经出门的小春,一副刚用力把什么东西——那个锅盖——丢出去的姿势,还露出尖利的虎牙。
「刚只是碰巧打到你。是先打到那家伙,才不小心波及到你。我不是故意的哦。」小春指着喜藏的脚边道。喜藏带着泪看看脚边,除了锅盖与几根头发,什么也没有。喜藏瞠目望着小春,小春不可思议问道:「你看不到吗?」
「看不到——有什么东西吗?」
「在啊!就是剪了你一点头发的剪发虫,就在锅盖下面。」小春像猫一般笑着。喜藏定神细视,还是看不出脚边有什么。不过,锅盖和榻榻米之间的空隙,好像有东西塞在里头。小春把双手伸进空隙,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我要剪了你的丁髻(注1)……不只要剪得你披头散发,还要剪成大光头。」
那不是小春,而是耳边一个沉闷阴郁的声音所说。喜藏扶着额头,皱起眉头。
「和那个男的一样……如果不喜欢大光头,把头砍下来也行……呃啊!」
似乎是小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而传来一声呻吟。
「少说大话啦,你的性命现在正捏在我的手里,嘻嘻嘻。」
喜藏对着露出怪笑的小春问道:
「就是那个……看不见的家伙干的好事?」
「没错。刚才我不是说『没看到像犯人的家伙』吗?那个一半是假的啦。确实没看到犯人的模样,但可以确定就在这间屋子里。」
「……你拿我来当诱饵吗?」
小春点点头,一副真的很好笑的样子,眼神却丝毫没有笑意,反倒像在生气——喜藏发现,紧捏住剪发虫的那双手,微微颤抖着。剪发虫不断呻吟,小春也露出狞笑。上扬的嘴角愈来愈冷酷,那双手也益发收紧。剪发虫不再惨叫,开始痛苦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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