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咻溜溜!咻溜溜!」
大白天的,伴奏声就无比吵杂,喜藏掩耳加速穿过人群。附近的天满宫正在举行祭典,一早便出现无数花车与神轿,就算待在家里也能听见。喜藏从前会嘲笑在这种日子特地出门的人实在太蠢,但不知为何,今天他竟然也挤进天满宫前的人堆里。
「男女老幼都跑来参加祭典……虽然江户人就爱凑热闹,也太夸张了吧。」
小跑步跟在喜藏身后,小春指着一群群男女老幼道。明明是自己硬把喜藏招到身边,这番景象却让他想溜走。江户人没什么娱乐,所以特别重视祭典,但江户时代早过去了。看似永远不会消失的幕府,说瓦解就瓦解了,小春以为人们对祭典的狂热也会跟着退烧。但此时此景,好像比记忆中的祭典更盛大。
不只太鼓与笛声,拍手欢呼、尖叫嘶吼也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尤其是为舞台上一个小孩的欢呼声,他的奇妙舞蹈前所未见。
「主政者换人了,一开始在各方面的规定都很严格,不可以有花车,不可以放烟火,罗罗唆唆的,总算等到解禁后……」
「比以前热闹,也很正常。」小春接话道,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喜藏瞟了他一眼。
喜藏心想,小春的外表用词都很孩子气,实际上应该是个老头吧?不过别人看喜藏,倒是经常都比实际年龄老上不少。
「妖怪没有祭典吗?」喜藏问道。
「对中选的妖怪而言,夜行就像祭典。」小春的下巴拾得老高,好像快抽筋似的。
「是喔。所以你是太忘我才迷路的吧?」
「才—不—是。我只是想看看人类的世界,所以绕到凡间看两眼罢了。」
小春哼一声别过头,他身穿格纹甚平(注1),扎了个马尾——喜藏被迫帮他打扮的。虽然比起刚来时的奇装异服更像人类,不过依然醒眼。小春夹杂芒草色、茶红色以及黑色的三色发,在一片黑压压的人潮中,有如开了一个大洞。参加祭典的人,有一半左右都会回头看小春,不过立刻就会发现旁边的喜藏,而连忙撇开目光。喜藏凶恶的面孔其实比小春的三色发还吸睛。
「啊,午饭在走路!」
小春指着四头拉花车的牛,突然喊道。
「那不是饭。在天满宫,牛是神明的使者。」
这天午饭是牛肉锅。第一次带小春前去时,喜藏曾经发誓,妖怪加牛肉锅这种组合绝不会再出现了,但事与愿违。小春从前天就开始像念咒般,「牛肉锅牛肉锅牛肉锅牛肉锅」地念个没完,喜藏实在拿这贪吃的小鬼没办法。
喜藏的饮食简单,不好美食,生活中唯一奢侈的就是每个月到熊坂用餐两次。自从妖怪从天而降,原本踏实的生活成为泡影,变得奢侈浪费。妖怪这种东西只有烦人而已,喜藏嘀咕着。小春则恨恨地盯着他说:
「什么妖怪妖怪,人类还更像妖怪哩!只有人类才会戴上假面具伪装吧?」
「那是因为……」就在喜藏欲言又止时……
「喂,你看!」
小春大喊。他指的花车,让喜藏浑身僵硬。在舞台上乱七八糟舞蹈的小孩,仔细一看,那张脸似曾相识——是这阵子常蹲在厕所里、令人毛骨悚然的三眼小妖怪。「谁也没发现耶,人类太迟钝、太迟钝了!」小春格格笑道。三眼妖怪也咧嘴回敬一笑。
(……今天早点睡吧。)
那晚,喜藏提早就寝,却没睡好。
「让我透露你的未来吧。」
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喜藏独自跪坐,四边透着蜡烛微弱的光芒。前后打量,却四下无人。昏暗中,应该只有自己敏锐的视线,明明不像目目连那妖怪长满无数眼睛,却能够绕房间一圈窥探全貌。房里空无一物,似乎就只有喜藏一个人。
「让我透露你的未来吧。」
又是同一句话,喜藏察觉到,这话应该是对他说的。他有些困惑,答道:「那种东西我不想听。」
「为何?」
「没兴趣。」喜藏想摇头,却做不到,头被定住般动弹不得。不光是头,手、脚……哪个地方都动不了。身体没有知觉,却异样轻飘飘的,令人不快。
「牡丹饼的事也不想知道?」
喜藏一惊:心中有些动摇,沉默不语。隐藏在黑暗中的声音笑着轻声道:
「那么,让我告诉你小春的事吧。」
「没兴趣。」这次喜藏没有丝毫迟疑答道。
「……那么,就讲点不久后的将来——明天的事。」
ムㄜˋ ㄇㄛˊ ㄌㄞˊ ㄈㄤˇ、ㄉㄤ ㄒㄧㄣ ㄒ一ㄠˇ ㄔㄨㄥˊ——这声音一带着嘲弄,缓缓道出。
(ムㄜˋ ㄇㄛˊ ㄌㄞˊ ㄈㄤˇ、ㄉㄤ ㄒㄧㄣ ㄒ一ㄠˇ ㄔㄨㄥˊ……什么东西啊?)
隔天早上,喜藏刚睡醒就觉得十分不舒服,或许是因为那个令人不快的怪梦,一睁开眼,头就阵阵抽痛。还不到卧病在床的程度,但闷闷的头痛似乎会持续一整天,很是恼人。不过,喜藏还是在同样的时刻起床,打扫佛坛,一如往常做早餐,只是没动筷子。一起来就吃得比「饱」还饱的小春,歪头看着不太对劲的喜藏。
「怎么啦?你脸很怪耶。」
「不是脸,是脸色。我有点不舒服。」
「妖怪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