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伴可能会在那里呀。妖怪都以吓唬坏蛋为乐。哪里有坏蛋,哪里就有妖怪,这对我们来说是常识唷。」
「吓唬坏蛋……?明明是妖怪,还以为自己在行侠仗义呀?」喜藏松开盘坐的腿,弓起一只脚,眼里满是嘲笑。
小春嗤之以鼻道:「你懂什么?欺负好人根本没意思啊。妖怪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恶作剧的——但我也不会说这是妖怪对好人大发慈悲,或是为了要让人把我们当成神来祭拜之类的……应该说,个性不好或做坏事的家伙比较有趣。因为这些家伙一开始都不承认我们的存在,会不停做出无谓的抵抗,光看心情就大好。」
「干嘛刻意找坏蛋呢?找胆小的不就好了?」
「你还真是找谁都行呀……」妖怪一脸愕然,但嘴上还是老实回答:「只有胆小的话,不够过瘾。」
「怎么样?有人选了吗?」
喜藏皱着眉说:「我非得照做不可吗?」
「啊,你可以想想身边有没有无法原谅的人?这样会比较容易,我可以吓吓他来报答你。」
在妖怪的劝诱下,喜藏简短答道:「……有了。」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马上就起身准备外出。
喜藏带着小春去的,是一个离喜藏家不到四分之一时辰的热闹地方。那里和喜藏居住的街道样貌完全不同。
「噢?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坏耶。」妖怪咧嘴笑道。乍看之下这里纯粹只是开了很多间茶店,但仔细观察就会看出许多「不纯」之处。路上神情恍惚的男人,很奇妙的眼里一定都盯着妩媚的妓女。
这是个在街上逛着逛着可能就会无意间闯进的花街柳巷——人称「恶所」,就算到了明治时代,还是一样热闹妖媚。而这里更是恶所中的恶所,与政府官方认定的吉原不同,从江户时代开始,这里就是不受执政者保护的私娼区,吉原可是对这里恨得牙痒痒的。从天保时期就该废除的私娼区,不只浅草,以深川为首,还有许多私娼区存在。由于玩乐的费用只要吉原的几分之一,人气当然历久不衰。虽然还没天黑,已经渐渐出现人潮。男女间的眉来眼去以及低声细语,或是开心喧闹声,零零星星传进了两人的耳里。
妖怪小春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妓女吧?一定是对方狠狠甩了你吧?」还用手推了推喜藏。
喜藏只用「白痴啊你」般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就快步抛下华丽的私娼区,走进一条杳无人烟的巷子。这里也有女人伸出纤纤玉手呼唤着「那边的帅哥和小朋友」,喜藏却看也不看,只说:「这种地方没什么好去的。」
「是男人多少都会来这里玩吧?」妖怪也不免俗地这样说,但喜藏完全不理会他,只是再度加速已经很快的脚步。
不久,他们来到花街的背面一带,相当冷清。小春敏锐的嗅觉闻到了刺鼻的臭味,不由得皱起了鼻子。臭味来自于眼前向左右延伸的渠道。在无法以美丽形容的堤防上,是一排整齐排列却更显鄙陋的隔间长屋,漏雨的问题似乎很严重。屋外的湿气归屋外,房子里的湿气会整个积在里头散不掉。这里看不到教人眼睛发疼的香艳画面,也没有做作的气氛,而是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就像无人居住的城市。
来到整排老旧的长屋,喜藏在从尽头倒数第四间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坏男人就住在这里。」
「什么嘛,不是妓女啊。」
小春露出有些无趣的表情,但随即打起精神,耳朵紧贴在门上,窥探里头的动静。
「有人的气味……但好像没有人在耶?好安静。怎么办?」
喜藏摇头道:「恐怕在睡觉吧。」
「啊?连妖怪都起床了耶。」
喜藏愁眉苦脸地对着惊讶的小春道:
「……他大概又去嫖妓,玩到早上才回来吧。明明没钱还要玩,好像很多人都借了钱。放高利贷的常会跑来这里大吼大叫……就算稍微吵闹一点,也不会有人跑来看。」
小春把已经很短的袖子往上卷,得意地笑道:「那就让我好好作怪一下吧。」
「呜哇啊啊啊!」
发出这种婴儿般的叫声,真是丢人现眼——从门缝中窥看的喜藏如此说道。哇哇乱叫的男子,在九尺二间(注2)的狭窄屋内跑来跑去,确实有些难看——但男子这样惊慌失措也是其来有自,毕竟他那狭小简陋的家中,已经被怪物挤满了。
一个落败武士(注3)之类的生首(注4)从低矮的天花板上啪哒往下掉,还有个身体圆滚滚、只有一只脚与一个眼睛的奇妙妖怪,咻咻地到处跳,还一边撞着男子。发出喀哒喀哒声摇晃着的衣柜,衣服从柜子里飞出来,漂浮在空中;还有捡起四处飞散的颜料,在天花板上画图的天井尝(注5)用狮子般的脸和细长的舌头在天花板上爬行。笑男看到这副模样,发疯似地发出嘻嘻的笑声笑倒在地。还有一只盘卷成一团的大蛇,正用鲜红细长的舌头舔着男子。
自己家里突然发生各种怪异现象,也就难怪一个大男人会「呜哇啊啊啊」地尖叫了。
「天啊,他的样子可真夸张呀。」
这幅景象对一旁观看的人来说,倒不是那么可怕。小春与喜藏两人在长屋外,透过门缝窥探着里头的种种。小春把附近能找到的妖怪都找来了,自己却没有参与吓人行动。
「唉……要是我屁股没事,就可以一起去作怪了。」
他似乎很欣赏男子惊吓的模样,显得有些懊恼。大蛇怪把男子卷进了盘起来的身躯里,先紧紧勒住,又突然松开。男子急忙逃走,却又被青女房逮住,狠狠玩弄了一阵。
接着,蛤蟆怪又张开血盆大口含住了他的头。
「哎呀……那家伙比想像中爱吃人呐。」
男子当然听不到小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