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多嘉亲回国后,结束为期一周的住院检查,返回会长室。医师认为高血压与动脉硬化恶化是个问题,但目前的健康状况不必担心。即使我不是他的亲人,不知道这些讯息,光是看到会长在荧幕另一头训示的红润脸色,就能放下心吧。
一段休养让岳父重新振作起来,但这段期间保留的业务又紧追而来。我完成特别命令报告书,托给「冰山女王」,接到岳父匆匆透过内线打来的电话。
「工作告一段落后,我会挪出时间,你到家里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我知道了。」
「你还是我们的员工,不许提辞职的事。」
「当然。」
从畑中前原回来后,我各别打过一次电话给柴野司机和田中雄一郎。田中对于负责为暮木一光——也就是羽田光昭善后的人是一名女性,感到极为吃惊,但柴野司机不一样。
「我一直认为应该是与他要好的女性。」
要怎么处理那笔赔偿金,两人的想法没有改变。田中埋怨了一阵腰痛毫无改善、最近的日币汇率高涨(我们这种小公司,也是有在做海外生意的),但话声充满活力。
我回归日常。在忙碌的十二月中,我们一家三口挑了个星期天,从早到晚,花整整一天观赏电影《魔戒》三部曲。原本担心一口气看完会把桃子累坏,结果只是做父母的杞人忧天。途中好几次打起瞌睡的反而是我。
「爸,到罗斯洛利安森林,精灵女王出来了。」
每回被她这么摇醒,我都要辩解:「爸爸早就看过一遍,才会睡着」。但这天晚上可能还是太累,桃子没要求念睡前故事,就像电池耗尽,转眼睡着。想必会做个美梦吧。
森信宏的著作完成,我们在讨论把书送过去的事宜,没想到他要求先拜访集团广报室致意,还说想设宴表达感谢,希望我们赏光。
「不只请总编,我们也有赏吗?」
「对啊,森阁下真是慷慨。」
间野和野本弟非常惶恐,但我们决定恭敬不如从命。讨论顺利进行,在《蓝天》校稿结束的十二月十三日,森阁下来访集团广报室,参观一下后,招待我们到赤坂一家老字号义大利餐厅。
「我和内人都很喜欢这家店,是这里二十年以上的老客人。J
是所谓的私房餐厅。料理和红酒都令人赞不绝口,不过让紧张到连笑容都僵硬的间野及野本弟放松心情的,应该是店家毫不做作的气氛,及森先生友善的话语。对此我也感到相当意外。
森先生亲切地与两人对话。他知道间野是个美容师,也知道野本弟在大学念的科系。
「如果情况允许,你会辞掉公司,回去原来的工作,对吗?」
森先生这么一问,间野坦率地点点头。
「我是这么打算。在集团广报室学到的技术,我也会好好发挥在往后的工作上。」
「请务必这么做。不论从事何种专业,有时也需要不同的经验来拓展视野。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然后,话题转到森夫人身上。
「内子以前也会上美容沙龙,但搬进安养院后,就没有那种机会。她神智还清楚时,对外表似乎仍十分讲究。她一定觉得很难过吧。」
森先生热心谈论针对老人看护机构的女性住户,量身打造访问美容服务的商业模式可行性,间野专注聆听。
除了甜点以外,还送上据说「意外酒量极佳」的森夫人喜欢的义式白兰地。
义式白兰地颇烈。喝了不少红酒的野本弟满脸通红,而看到间野和同样「意外酒量极佳」的总编畅飮的模样,森先生开心地眯起眼睛。
「早知道你们来采访的时候,就不端出咖啡,直接拿酒招待。」
每个人都相当尽兴。过去称呼森先生为「阁下」的部下们,并非只是出于敬畏而献给他这样一个缚号吧。我亲身体认到这一点。
准备离开店里的时候,森先生有些羞赧地对我们说:
「各位应该很累了,但能再陪我一小时吗?附近有家不错的酒吧。」
那家店地点相当隐密,若非有人引路,根本不会发现。店内只有吧台座,上了年纪的老板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森先生。
「好久不见。」
没有其他客人。其实我已事先预约——森先生悄声告白。
「我这人很强势,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把各位拖来这里。」
墙上挂着几张裱框照片,其中一张是森先生与夫人去旅行时拍的。
「是圣伯多禄大教堂。」野本弟说只在电视上看过。「我在世界遗产的节目上看过。」
「往后机会多得是,去看看吧。」
每逢假期,森先生就会带夫人出国旅行。屈指算算,他们到过二十二个国家。听森先生活灵活现描述夫妻俩的回忆,我们不时感到惊奇,欢笑不断。
不只一小时,超过两小时的时候,森先生忽然收住话,竖起右手食指,像要催促众人注意
「你们知道这首曲子吗?」
店内的背景音乐是器乐曲,我也听过这个旋律。
「这个啊。」园田总编开口:「是〈田纳西华尔滋〉。」
「对。你知道的是日语歌词版本吗?江利智惠美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