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六章

她接受访谈的声音。平常会感到心痛和同情,根本听不下去,但我想知道她怎么说明这起命案。

  案发当天,高越胜巳比平日早回家,留下一句「我要去跟那名恶心的送报员做个了结」便出门。足立则生工作的报纸贩卖店,和命案第一波报导一样,离高越夫妻的华厦不到一百公尺。

  「明明已拒绝订报,却纠缠不清,每天都送来根本没订的报纸。叫他不要再送也不听,硬说什么前一个月免费。」

  每次送报都按门铃,等高越或夫人出来应门才罢休。听到这里,种种行径确实与跟踪狂没两样。高越夫人本身没明说,但负责访问的播报员和记者,似乎都认为足立则生对她有非分之想,并根据这样的假设发问。夫人表示,她对足立则生一无所知,丈夫也不认识他,不知为何会惹上那种人,完全是单方面受到騒扰。于是,有些节目拿过去推销订报引发的杀伤案件,与这起命案进行分析比较。

  雇用足立则生的报纸贩卖店,不晓得这样的纠纷。他们从没办过一个月免费试阅的活动。

  「足立本人应该是打算自掏腰包,但究竟是什么原因?」

  老板的脸上打着马赛克,一样仅播出声音。他的话声掩不住疑惑。

  足立则生没向身边任何人,提到与自身黑暗过去有关的高越胜巳。他只向北见一郎求救。

  命案发生得十分突然。下午五点前,高越胜巳拜访报纸贩卖店,先向老板兴师问罪「你们的店员足立一直在騒扰我们」。他来势汹汹,坚持无论如何都要跟本人直接谈判,于是老板告诉他足立则生在二楼的寝室。高越希望两个人私下谈,便走上二楼。老板在楼梯底下,提心吊胆地观望情况。没多久,楼上传出怒吼声,接着变成惨叫,高越胜巳按着西装胸口,连滚带爬冲下楼梯。

  ——我会被他杀掉!救命!

  高越脸色苍白地叫喊,跌跌撞撞从后门跑出店外。

  足立则生跟着下楼。老板出声关切,他不断辩解自己什么都没做,完全一头雾水。在这个时间点,老板没发现高越胜巳遭到刺伤,既没看到刀子,也没流血。

  向足立则生问出高越胜巳的住处,老板赶去,发现门前血迹斑斑。他按了门铃,却毫无反应。门锁着,敲了也没人理。老板无计可施,在原地像无头苍蝇般打转时,高越夫人叫的警车和救护车抵达。

  接下来是高越夫人的证词。高越胜巳逃回自家后,立刻锁上门,仿佛害怕对方会追上来。他倒进夫人怀里,左胸下方被刺伤,大量出血,死因是失血性休克。直到昏迷前,他都不断重复道:「我遭到送报的足立则生刺杀。」

  高越夫人和报纸贩卖店的老板一样,没看到凶器。她抱住丈夫时]胸口没插着刀子,屋内也没有刀子的踪影。是途中掉落,还是在足立则生手上?关于前者,警方沿高越胜已回家的路线进行搜索,却徒劳无功,目前后者的可能性较大。根据此一假设,警方搜索足立则生逃走的路线,但连个刀影都没有。

  碰到我和司的时候,足立则生身上暗藏凶刀吗?不知道。是在逃亡途中丢弃在某处吗?不清楚。不过,我确定他的衣服、脸和手脚都没有血迹。他主张自己没有杀人,我知道,司也知道。所以,司迟迟无法摆脱烦恼,联络过我好几次。

  「果然告诉警方比较好吧?」

  「令堂怎么说?」

  「我妈的意见还是一样。」

  那只能静观其变了——我们的讨论始终在原地兜圈子。

  「你们不能牵扯进来。」

  「要好好珍惜你妈。」

  足立则生这么说过。如果重视与他的约定,只能等待,并祈祷他能主动出面,洗刷自己的嫌疑。

  「他会不会自暴自弃,跑去自杀?」

  司愈来愈烦恼,我推断不可能。

  「听起来有些不负责任,但我认为他不会自杀。他很有正义感吧,甚至为不小心参与的诈骗行动耿耿于怀。他不会没有任何辩白,就自我了结。」

  为了已故的北见,也为了司,足立则生不会做出那种自我毁灭的行为。倘若他告诉我们的是事实——他真的没杀害高越胜巳,就不会以自杀来结束这件事。我忍不住如此祈祷。

  对我们来说,这句话是唯一的希望:

  ——我没伤人,对方陷害我。

  命案刚发生时,报纸贩卖店的同事和老板娘都听到这句话。高越夫人打一一〇通报,赶来的警官依夫人的证词去报纸贩卖店前,足立则生看到警车,如此大叫,便开始逃亡。所以,在那个时间点,足立则生应该还不晓得高越胜巳已死。见到我们时「没伤人」变成「没杀他」,想必是在前往南青山第三住宅途中,得知高越胜巳的死讯吧。

  不过,我看到的报导,不怎么重视他情急之下的主张。足立则生的处境就是如此危险。

  北见可能不晓得足立有前科。二十二岁时,他在当时落脚的横滨闹区一处酒吧,因为争吵而打人,导致对方重伤,被判伤害罪坐了短暂的牢。一个没有前科的年轻人,在这类案件中没被判缓刑,而是直接处以实刑,不是案情太凶恶,就是没经济能力,无力赔偿被害者。不论如何,这都不是有正面帮助的材料。

  在报纸贩卖店,足立一向沉默安分地努力工作。不过,即使是一点小事,一旦说出口就不肯退让,有着顽固的一面。年轻同事描述他一生气,眼神会骤变,十分可怕。这是案发后取得的相关证词,应该掺杂不少附加的印象,但考虑到足立在北见介绍的工作地点,连三个月都没做满,应该不是擅于社交的人。而且,这几年他的生活纵使平静,也不可能是令人满意的。别说这几年,从他交给报纸贩卖店的履历表来看,我甚至觉得今年四十三岁的他,人生大半都是委屈的。

  「如果高越先生跑来骂人时,我陪同在场就好了。」

  老板这番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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