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贺。迫使采锁国政策的日本开放通商。】来到浦贺,使得人心惶惶。两年后的安政二年,剧烈到仿佛一切都会崩垮消失的大地震袭击江户。
许多人丧命,花乃的两个哥哥和亲戚也不幸过世。四周满是尸体与伤患,市鎭烧得不成形。至今花乃仍记得。失去能够倚赖的人与灌注心血的店铺,父母是多么拼命活下去。
约莫是这个缘故,当花乃十五岁,出落得美丽动人时,父母为她订下一门亲事。对方是答应将名下的出租房屋送给妻子的有钱人。他们认为,在这世上终究只能仰赖钱财,不理会女儿的抗议。
「那个人比我父亲年长,是个老爷爷。泷哥,我不想嫁。」
花乃抗拒到忍不住想哭。她设法约泷到神社一隅,试着碰碰运气,向他倾诉。然而,泷一脸不知所措,花乃只能压抑悲伤。
「也对,泷哥还是塾生,听到这些话只会感到困扰。」
无父无母的泷承蒙亲戚收留,总算能上兰学【注:江户时代,透过锁国期间唯一获准出岛经商的荷兰人,传进日本的欺洲知识与技术总称。】私塾。他不可能收留花乃。
「对不起……」
泷向花乃道歉。花乃掉下眼泪,不由得说出气话。
(因为……谁晓得还能不能见到泷哥。)
花乃不记得当天是怎么与泷分开的。亲事在转眼间谈拢,花乃很快拥有一个大她好几轮的丈夫。
岂料——
相隔短得惊人的时间。花乃与泷在同一座神社重逢。改变的只有花乃的身分。泷什么都没变,依旧是个塾生。面对花乃。他一样不知所措。
「泷哥,外子生病去世了。」
「之前我已听到风声,请节哀。不过,你嫁过去似乎不到两年。」
成为寡妇的花乃回到父母身边,丈夫送的房子全归于花乃名下。她抛开羞耻心,邀泷在神社相会,主动表示:
「请娶我吧。现在……至少我租得起房子。」
然而,泷有些悲伤地注视花乃。
「令尊似乎已决定你的下一桩亲事。」
「什么……?」
最近泷偶然遇到花乃的父亲与谈亲的对象。大概是在第一次的联姻中尝到甜头,这次的对象同样是富裕的老头。
「那时。对方的小儿子警告我。花乃即将成为他的继母。要我别再缠着你。」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与你相见……泷不禁苦笑。换句话说,当时泷已知花乃恢复单身。
「爸、爸爸怎么这样!」
花乃的父亲惯于借女儿的婚礼发财,这回也打算大赚一笔。
「泷哥,你又要把我交给不认识的有钱人?你不保护我吗?」
花乃非常清楚,泷过着看不到未来的生活,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我是多么任性啊。可是现在不说……或许再也没机会。)
想到这里,花乃的泪水滑落,哭得蹲在地上。即使如此,泷仍没邀她一起逃走。就算是撒谎也好,花乃想听他的甜言蜜语,想听他说会保护花乃。
(可是,泷哥不会说假话。)
他是个値得信赖的人。她的悲伤加剧,哭个不停。
此时,泷突然凑近花乃耳边,与她订下唯一的约定。
「我喜欢花乃,这不是谎言。直到你年老踏入坟墓,不对,就算你化骨成灰,我都会爱着你。」
「讲什么傻话……」
她毫不客气地挥拳捶着泷,却依然无法改变现状。花乃返回家中,再度出嫁。
这次的对象比前夫年长。短短一年多就被窒扶斯【注:窒扶斯,在日文中为伤寒、副伤寒、流行性斑疼伤寒的总称。】带走。重返娘家的花乃下定决心。意志强烈得连自己都惊讶。
(被嫌弃不要紧,他不愿意马上娶我也无妨。无论如何,这次我要赖在泷哥身边不走。)
第二次婚姻中,花乃的财产增加。两人应该有办法一起过活。
然而……
「有人知道一个叫做泷的塾生去哪里吗?」
泷消失无踪。有人说他离开私塾留洋。也有人说他返回故乡。但没人晓得他究竟在何方。花乃无从得知泷的下落。
不久。花乃服完丧。学不乖的父亲谈妥下一门亲事。世道渐乱,父母认为她需要能够依靠的对象。
失去泷的花乃找不到出路,顺从接受这桩亲事。
不过——
第三任丈夫伊泽,年龄是花乃的两倍,比前两任年轻许多。或许是这个缘故,他并未早早去世,花乃的生活总算稳定下来。伊泽生财有道,不仅撑过幕末、维新的动乱,家产甚至不减反增,连带花乃的财产也有惊人的成长。
他们携手共度将近二十年。后来伊泽因病逝世,两人之间并无小孩,花乃独自留在世上。虽然房子和公司皆由丈夫的亲戚继承,但那些都是花乃无法负担的事物,她根本毫无兴趣。
那时的花乃已是富有的妇人。
(啊,感谢丈夫要我离开家,随心所欲过日子。)
花乃由衷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