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拉山崎晋吾的袖子。回头一看,是佐佐木礼子警官。
“知道津崎先生在哪儿吗?”
山崎晋吾一直留意着相关人员的位置,所以能立刻回答上来。
“刚才他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休庭后就出去了。”
“哦,是吗?谢谢。今天又要辛苦你了。”说着,这位女警官从后方的出人口走出了体育馆。山崎晋吾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又看到佐佐木礼子和津崎先生一起回到会场,并排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
这时,他又注意到另外一个人。
这不是藤野凉子的父亲吗?
山崎晋吾昨天看到过他和佐佐木礼子对话的场景。当时,佐佐木警官似乎很吃惊,说了句“您也来了”。今天开庭时没看到他,估计是刚刚到。他此刻正走在旁边的通道上,又在空座位上坐了下来。
山崎晋吾顺便找了找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立刻就找到了。昨天,她们来去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估计今天也差不多。用仓田真理子的话来说,那就是:山崎家的人都雷打不动。
山崎晋吾心想:我是否真的能雷打不动,还需要经受考验。
井上法官出来了,飞身跃上了法官席。检察官和辩护人也出来了,纷纷走向自己的位置。藤野检察官马上坐下了,神原辩护人却走到被告身边,两人交头接耳起来,脸上的表情很严峻。
山崎晋吾以为大出俊次也会像辩护人一样满脸怒容,甚至大闹会场。他调整呼吸,以便随时采取行动。出人意料的是,被告大出俊次并没有作出类似的反应。
大出俊次脸色惨白,嘴巴半张半闭,不知是不是惊呆了。
知晓个中缘由的山崎晋吾无法正视他的脸,只得眨了几下眼睛。
他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
大出俊次没有发火。他受到的冲击远大于愤怒,以致已经丧失了自我。
神原辩护人还在一个劲地和被告说话。大出俊次完全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藤野凉子来到询问的位置,像一堵墙似的岔开腿站定。
“总之,要保持镇静。”神原辩护人低声说着,坐了下来。
“庭审重新开始。”井上法官敲响木槌。
藤野检察官开口了:“对不起,我迟到了。我会注意今后不再发生类似的问题。”
她低头鞠了一躬,笔直地看向山崎晋吾。
“下面将继续传证人出庭。法警,请给予帮助。”
早就等着这句话的佐佐木吾郎从座位上站起身,朝辩护方背后的侧门走去。山崎晋吾也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证人正在那儿等着。
眼前的井口充比山崎晋吾记忆中的小了两圈,整个人缩在轮椅里,简直就像个幼儿。
推轮椅的人估计是井口充的父亲。他脸上的神色足以用惊恐万状来形容。像要移交一枚炸弹似的,他轻手轻脚地将轮椅推给了佐佐木吾郎。
“请您坐到旁听席上去。”佐佐木吾郎恭敬地对井口充的父亲说道。随后,他绕到轮椅后方,双手搭在把手上。
“好久不见。”井口充说。不知他这句话是对佐佐木吾郎说的,还是对山崎晋吾说的。
他的发音相当清晰。额头发际处有一条伤口缝合后留下的疤痕。伤疤似乎仅此一处。左右肩的高度稍有差异,脊背应该有点歪斜,到底是受伤的后遗症,还是坐姿的缘故?一下子还真看不出来。
他的脸色很白,肯定是很久不晒太阳的缘故。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嘛。”这种稍带讥讽的口吻跟他神气活现地做大出俊次的跟班那会儿没什么两样。眼珠子总爱滴溜乱转这一点也和以前一模一样。
“谢谢你来出庭作证。”佐佐木吾郎说道。如果说他是在由衷地表示感谢,那语调就显得太僵硬了。
“我又不是为了你们来的。”井口充回应道。
山崎晋吾发现他说话时下颌的动作不太自然。上下颚咬合不够紧。受伤前的井口充可不是这样的。不过这似乎没有影响发声,脖子也能自由转动。
山崎晋吾缓缓推着轮椅朝证人席走去。
法庭上的嘈杂声如海浪般汹涌而至。有些旁听人员甚至站了起来,惊讶之色也在陪审员们的脸上扩散开来。
大出俊次一动不动,就像一幅静物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神原辩护人也纹丝不动地坐着。
当法庭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井口充身上时,只有野田健一一人紧盯着手推轮椅的山崎晋吾,仿佛在说:你今天早晨就告诉我,该多好啊。
对不起了。山崎晋吾在心中致歉道。
山崎晋吾将轮椅转向,使井口充面朝法官和陪审团,停下后按下制动扣。他用余光看到,大出俊次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大出俊次似乎想对井口充笑。可证人井口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那对不安分的眼珠,正眺望着井上法官和陪审员们。
“肃静!各位,请保持安静!”井上法官向法庭呼吁道。他推了推眼镜,俯视着证人说:“下面要开始证人询问。如果你中途觉得身体不适,请及时提出。”
井口充没有作出回应。
“那么,就请宣誓吧。”
井口充口诵“仅陈述事实真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