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高高的身板弯折下来,深深鞠了一躬,又坐回座位上。旁听席传来一阵笑声,并非起哄,而是善意的笑。
这位陪审长挺够格。藤野刚想道。
“下面,请开始主询问。”
神原辩护人让证人柏木宏之坐下,从柏木家的环境及家庭成员等情况开始他的主询间。
“案发当时,证人和父母以及弟弟卓也不在一起生活,是吗?”
“是的。现在也是如此。我住在琦玉县的大宫市,离开父母家很近。”
“这种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从三年半前开始的,当时我刚刚考入高中。我会尽量回去父母家,但基本的生活范围还是以大宫市为主。”
神原辩护人简洁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稍作停顿后,柏木宏之慢慢回答道:“最大的原因就是,我无法和卓也一起生活。我不愿和他一起生活。”
现在的柏木宏之,与上午的庭审中咆哮着攻击父亲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佐佐木礼子对藤野刚说,看到他这副模样,比起惊讶,她更感到痛心。
柏木家内部似乎也很不平常。
“卓也从小体弱多病,”柏木宏之继续说,“他患有严重的小儿哮喘,感冒发烧更是家常便饭,还动不动就拉肚子,甚至曾因贫血在浴室和盥洗室里晕倒过。”
“你父母和你都很担心吧?”
“是的,我们很担心。我的父母想尽了一切办法,光是为了治疗小儿哮喘和查清眩晕的病因,就带他去过好多家医院。尤其是我母亲,”他放低了声音,“心里全是卓也。我当时非常失落。”
话出口后,他突然笑了。
“或许有人会笑话我,觉得这么大个子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可笑。可在当时,就是在我决定回大宫的时候,我正好面临中考,也处在敏感期,心里空荡荡的,希望父母能更多地关心我。”
“你刚才说的是‘回’大宫?”
“是的。在父母买房搬来之前,我们住在大宫的祖父母家附近。祖父母代替只围着卓也转的父母,十分照顾我、疼爱我。”
神原辩护人点了点头:“所以你要回到那里去。”
“是的。”
柏木宏之看了看法官,又望向陪审员们。
“你们现在和我当时一样,也面临着中考。我想,你们会比较容易理解我当时的心情。你们的心里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吧?”他亲切地问道,“事后回想起来,那或许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当时却认为,那是会影响自己一生的大问题,是一个人承受不了的。虽然可以找朋友或老师商量,但我就想让父母听听我的心里话。我固执地期待着,哪怕只有一次,父母能优先考虑一下我。”
“这是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父母总是优先考虑卓也,而我总是被扔在一边。”
“哦,由于要担心卓也的健康,你父母的心思往往会偏向于他,对吗?”
“是的。不过不是‘往往’,而是百分之百偏向他。”说到这里,他有些害羞地笑了,“这番话听起来确实是非常幼稚可笑。但在当时,这对我而言可是十分迫切的问题。”
“当时,你对父母说过这些话吗?”
“没有。我从未向父母表明我心中的不满。”
“为什么呢?”
“当时,我希望不用我说出口,父母也能察觉这一点。这是某个年龄阶段特有的心态。也可以说是我在任性撒娇。不过,我也确实有点不像话。”他小声地加了一句。
“不像话?”
“我内心的纠结,卓也早就察觉到了。那家伙在这方面相当敏感。不,不如说是他洞察了我心中的烦恼和不满。他确实能洞察一切。”稍稍语塞片刻,柏木宏之继续说,“卓也他笑我。”
神原辩护人目瞪口呆,微微收紧下颌。
“我觉得他在嘲笑我。也许是我在疑神疑鬼,但当时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卓也他……呃,怎么说呢?他嘲弄你了?”神原辩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证人柏木宏之对他用力点了点头。“是的。他嘲弄我。于是我怒不可遏,动手打了他。所以说我挺不像话的。父母理所当然地训斥了我。他们一点也不理解我。我决定离开这个家,因为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旁听席四处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柏木则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证人席上的长子。
“同时,我也很害怕。”柏木宏之继续说,“我担心和父母、卓也一起生活下去,自己迟早会变成废物。我也担心自己还会对卓也动用暴力。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内心的不安和不满并没有得到化解,是吗?”
“是的。应该说是恶化了。”
“关于此事,你和祖父母商量过吗?”
“我问过他们,说我和卓也打架了,想回大宫住,可不可以?他们说随便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他们没有劝你不要离家出走,跟父母和卓也重归于好吗?”
“没有。祖父母了解我们家的境况。他们在这方面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们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