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作好了阐明发生在理科准备室的那场冲突的准备。冲突导致柏木拒绝上学,大出俊次失去了在校内与柏木相遇的机会,他愈发恼火,进而处心积虑地寻找泄愤的机会。对此,我们检方也作好了揭示内情的准备。”
杀人的动机就是“恼火”。
“大出俊次是一个负面意义上的名人。只要是本校学生,谁都认识他,谁都害怕他的暴力,谁都不敢当面指责他、得罪他。就连作为教育工作者的本校老师,也常常对他出格的粗暴言行束手无策。大出俊次在本校所向无敌,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还为此沾沾自喜。”
凉子的声调提高了。
“柏木卓也却与众不同。柏木在理科准备室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公然顶撞大出俊次,即使遭受暴力也毫不害怕,仍然与之对抗。大出俊次首次遭遇反击,这极大地挫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决不允许有人反抗自己。恼羞成怒的大出俊次坚定了报复的决心,并将其付诸行动。对此,我们也作好了阐述其内心动态及行动过程的准备。”
凉子的声调下降了,与其说回复平静,不如说变得几近冷酷。
“目击者的证言既详细又具体,从头至尾叙述完一起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却没有超出我们的常识范围。目击者――举报者确实看到了现实中的某一起事件,并牢牢铭记在心。根据目击者的证言,我们也找到几个足以证实其内容的事实依据。事实无法推翻,正是基于这样的确信,我们以杀害柏木卓也的罪名起诉大出俊次。各位陪审员……”凉子再次呼吁道,“请你们对下面我们要公之于众的事实作出冷静的判断。拜托了。”
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旁的佐佐木吾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白手帕擦着汗。萩尾一美推开佐佐木吾郎,伸长脖子对凉子说了句话,凉子点头回应了她。
旁听席上又开始嘈杂起来,手帕和扇子上下飞舞。
“被告,请上前来。”井上法官朝大出俊次喊道。
大出俊次一动也没动,不知在发什么愣。在神原辩护人的催促下,他才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眨着眼睛站起身,拖椅子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请来到正面的证人席,面朝我,不必在意旁听席。”
大出俊次慢吞吞地走到证人席的座位,正要坐下去时,井上法官高喊道:“请就这样站着。”
于是他站在了那里。也许是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他的手脚一直在不停地做着小动作。估计是校服不合身,或者鞋子有点紧。
“抬起头。下面开始询问。你叫什么名字?俊次的脑袋在摇晃。
“大出俊次。”他的声音很小。
“请大声回答,让整个法庭都听得见。”
辩护人和他的助手都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出俊次,似乎能听到他们内心的呼喊:振作一点!是啊,即使是坏蛋,也应该有坏蛋的体面。礼子也在自己的心中呼喊着:别让我失望!
“大、大出俊次。”声音稍稍大了一点。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出息?
“你是城东第三中学三年级的大出俊次,没错吧?”
俊次摇摇晃晃地点了点头。野田健一用力动了动嘴唇,提示他要说“是”。大出俊次便说了声:“是的,没错。”
“在本法庭上,你是被告。对此,你能理解吗?”
“理解。”
“刚才,检察官陈述了对你提出起诉的理由。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出俊次站没站相,动作也有气无力。他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让自己的身体像没骨头的水母一样晃悠。辩护方的两位不是做事挺周到的吗?难道他们没有让大出俊次排练过?
井上法官交叉双手,微微地探出身体:“针对刚才检察官向陪审员说的话,你是否要反驳呢?”
对于法官有点照顾过头的发言,礼子深表感激,同时更觉得大出俊次太丢人现眼了。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我、我。”
大出俊次坐立不安起来,就好像身上某处在发痒。他看向辩护人,可神原和彦只是默默地回看他,没有任何表情。一旁的野田健一倒显得急不可耐。
“我、我没干。”大出俊次用颤抖的声音说完这句话,看到神原辩护人向自己重重点头,他似乎有些放心了。于是他仰望着法官继续说:“我没有杀死柏木。藤野刚才在胡说。就是……在乱说一通。”他越说越快,井上法官却迅速制止了他:“是藤野检察官。可以直接称她为‘检察官’。”
旁听席的某个角落里,有人发出了笑声。礼子发现神原和彦也笑了,之后又用清晰的嗓音说:“对不起。法官、藤野检察官,我代替被告向你们赔礼道歉。”
旁听席上的杂音平息了。
“以后我会好好提醒他。”
“可以了。被告,请回到座位上去。”
井上法官又亲切地指了指神原辩护人身边的座位。大出俊次偷偷瞄了一眼旁听席,动作磨磨蹭蹭的,好像还有一肚子话要说。野田健一边使眼色边招手,示意他赶紧过去。
到落座为止,大出俊次一直牵动着法庭内所有人的视线。他的脸涨得通红,脸色更加难看。他胡乱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即又像在怄气似的甩出双脚。礼子虽然不欣赏这副态度,却又觉得这才是大出俊次的本来面目。
“辩护人。”井上法官朝神原和彦喊道,“请陈述你将要展开的辩护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