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他的眼里凶光毕露。不过这反倒令人放了心。如果挨了父亲的揍就变得萎靡不振,那就不是大出俊次了。
“你父亲记得那天有客人来吗?”
对了。俊次说过,去年圣诞夜父亲向他提起那天有客人来,让他待在家里别出去。
“你问了吗?”
大出俊次不耐烦地答道:“就是问了才变成这样的,笨蛋!”
“是因为提到有客人来的事?”
“不是的!老爸说,‘你烦个没完了!’”
对这样的父子关系,健一至今仍无法想象,太没有真实感了。父亲就像个炸药包,导火线还特别短,一点就炸。一言不合,马上拳脚相加。
大出俊次在外头滥施暴力,在家却是被施加暴力的对象。不,正因为在家遭受到蛮横的暴力,才要到外面去发泄郁闷吧?
可再怎么说,不可能等大出家的状况改善后才召开校内审判。
“由于来客是第三者,”神原和彦用平稳的语气继续说,“如果那人在那天确实见过大出你,就一定要请他提供证言。”
“他是客人,说不定没到半夜就走了。”俊次说道。
“就算这样,只要他作出证言,说他看不出大出有要在当天跟同伴一起将同班同学叫出去杀害的迹象,这也是好的。总比没有好。”
谁知俊次立刻抬起头,正视着辩护人:“你还是太天真了。”
“哪里天真了?”神原和彦也与他计锋相对。
“你不是三中的,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想到什么就会马上做。一直是这样的。对吧,野田?”
健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俊次倒不是真的要向健一确认,他脸上的表情很兴奋,好像连疼痛都忘记了。他探出身子,靠近神原和彦。
“刚刚还在跟老爸老妈一起吃饭,上街后不到三十分钟,我就要揍人了,揍完还要抄走他身上的零钱。我才不会像你那样,做什么事,都先想好道理。明白吗?”
一阵逼人的沉默袭来。健一摒住呼吸。
神原和彦笑了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大出,你对自己挺了解的嘛。”
呼吸停滞的时间有点长,健一感到一阵晕眩。不好,辩护人,这可不行。被告都给你白眼了,小心挨揍……
神原和彦的笑容消失了:“可你没有杀死柏木。你是清白的。所以即便是事实,对自己不利的证言还是不说为好。反正检方也会帮你证明。”
大出俊次的脸变得毫无血色:“我说你这个混蛋……”
拳头举到一半。健一心想:糟了。他要发作了。我该怎么办?我扑上去也制止不了他。健一心里一下子转过许多念头,身体却完全没有动弹。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你真相信我是清白的?你凭什么相信我?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老爸就是那样的人。都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
确实是这样。连我都不能完全相信他,神原和彦凭什么认定大出俊次是冤枉的呢?健一脑中一片混乱,却还在拼命思考。
“因为你说你没干。”神原答道。
“你可以当我在撒谎。”
“至少目前为止我不这么认为。这种争论还是到此为止吧。神原和彦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争论这些只是在原地踏步,一点进展也不会有。”
“我受够了。俊次别过脸去,露出后脑勺上睡觉时压得乱蓬蓬的头发,“我不干了!”
辩护人根本没理他这一套:“你母亲现在在房间里吗?”
口口声声说“不干了”的俊次又立马慌张起来:“我老妈又怎么了?
“向你母亲打听不在场证明,还有当天来客人的事。”
俊次气势汹汹地站起身,几乎要掀翻面前的桌子:“不行!不能把老妈卷进来!”
俊次悲鸣般的怒吼让健一耳鸣不已。
神原和彦两腿叉开站定,仰视着大出俊次。他的声音依然柔和:“因为你母亲也会挨打,是吗?”
俊次垂下双肩,没有回答。
“我能想象。我不是说过吗?我有过家庭暴力的体验。”他的语气干净明晰,简直像在课堂上读课文似的。
或许是过了心理的临界点,俊次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他摇晃着身子,高声说道:“我问她,她也不说。她也怕老爸。”
神原和彦飞快地朝健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明白,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平时一贯穷凶极恶的大出俊次,如今竟像个撒娇的小孩。
俊次的怒吼戛然而止。他既没有撞墙,也没有踢桌子,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乱糟糟的头发不停晃动着。
等俊次的呼吸平息下来,神原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既然这样,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知道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你家有客人来?家政妇们是不行的,我们找过她们了,扑了个空。”
“那两个大婶都休息。”
健一很吃惊。他发现俊次的嗓音复原了。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表情已经缓和下来。
大出俊次径直坐下来,用运动衫的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和鼻子。他低着头,脸朝下。这个姿势挺好,健一现在完全不想正眼看他。他这副模样实在让人觉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