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原和彦的记忆中,那天的北风刮得很猛。
“虽说没到暴风雪的程度,述是能时不时听到北风呼啸的,尤其是半夜里。静悄悄的雪夜说不定只是我们的想象。”
要调查过去的天气也很方便,问问气象台的对外联络窗口就行,连忘了写暑假日记的小学生也能办得到。
“可是……”
“作为辩护方,我们有必要这么做吗?”
健一的反问让神原吃了一惊。
“如果那是个静悄悄的雪夜,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吗?如果是大出将柏木带上屋顶,总会有动静的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强调说,如果有说话声或脚步声,岩崎总务一定会听到的。”
神原和彦的疑惑立刻消失了:“正因如此,还是确认一下为好。要是我们主张‘静悄悄’,检方却拿出了相反的气象资料,我们不就被动了吗?”
确实。只考虑有利还是不利,是会掉入陷阱的。法庭上讲究的不是“想象”或“印象”,而是“事实”。
“明白了。我来调查好了。”健一赶紧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岩崎总务那边不行就算了吧。”神原辩护人说道,“他的证言,就引用城东警察署佐佐木警官写的报告吧。”
“是啊……”
那份报告真的非常有用。一个晚上就赶出来了,大概费了不少心吧。
一想到城东警察署,健一心里就觉得难受。因为他总会联想到自己,想到如果那个晚上自己再往前跨一步,也会得到城东警察署的“照顾”吧。
这件事早已过去,可每每回忆,原本已经远去的波涛就会重新拍打向他的胸口。野田健一是被向坂行夫和藤野凉子挽救的。他们两人一直严守着这个秘密,一直维护着健一。
可是,健一却站到了藤野凉子的对立面。她会怎么想呢?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健一参加校内审判就是想助藤野凉子一臂之力。这份心意,到底有没有传递给她呢?
“放松点,这只是课外活动。”神原和彦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安慰的神情,“别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嘛。”
“我没、没有心事重重啊。”
健一的掌心又开始出汗了。我现在的表情肯定相当不知所措吧。
“不过也确实挺难卸下包袱的。对不起
“为、为什么要道歉?”
“一不注意就忘了。我是说,你是柏木遗体的第一发现人。真是对不起。”
健一觉得郁闷。不是这么回事。我之所以会心事重重,完全是另有原因。我有难以启齿的重大秘密,和案件本身毫不相关。虽然两者存在着联系――藤野凉子,所以我……
说吧。还是说出来比较轻松。坦白的话语冒出心头,冲上舌尖。
电话响了。
健一吓得跳起了身。神原和彦也被健一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他在呆若木鸡的健一跟前伸出手,拿起听筒。
“是野田同学吗?”
是岩崎总务。神原对着健一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声来。
健一赶紧把耳朵凑了上去。
“是的。”神原应道。或许是因为两通电话不连续的缘故,岩崎总务并没有察觉到电话那头不是野田健一。健一竖起耳朵昕着。
“我说,呃……”岩崎总务似乎很着急,“怎么说呢,这……”
好像很难开头。
“我并没有恶意。我也有我的难处。三中的老师和PTA成员们没完没了的责备,我实在听够了。我刚刚回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我不去东京了。我上了年纪,做不了总务那种繁重的工作了。”
神原和彦默默地听着。听筒里传来岩崎总务的鼻息声。
“野田同学,那孩子是自杀的。我跟老师们说过好多遍了,我至今依然是这么认为的。”
健一和神原对视了一眼。
“我不知道校内审判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可柏木确实是自杀的。那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他的父母也这样说。我好多次看到他孤零零一个人,估计他没有朋友吧。”
神原和彦小声“嗯”“哦”地应着。
“我当了很多年总务,在许多学校都见过这样的孩子。等他们长大后就会好了,问题就在初中一二年级的时候,过了这个阶段就没事了。柏木真是遗憾。”
孤零零一个人的柏木卓也。
“我要是校长,就会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是忘了它吧。总是翻来覆去地旧事重提,结果还是死去的孩子最不幸。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吧?”
没必要回应他。
岩崎总务继续说:“虽说我的意见根本没用,但我还是想说这些话。我并非无动于衷。”
听他的口气,似乎有点生气了。是对让好端端的大人重新打电话来的初中生生气,还是对特地打电话来表明处境的自己生气呢?
“谢谢!”神原和彦说道。
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挂掉。“关于我那天夜里的行动,我向老师们都汇报过了,警察们也知道。”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