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后,连俊次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这是我的声音?这话是我说的?
大出胜正要关上抽屉,听到这句话,他这才抬起头,看着儿子。
“啊?”
“这次是我的审判。”
看了看风见律师和儿子俊次,大出胜爽朗地笑了:“怎么,你雇佣了风见先生?你准备干吗,想要告谁?”
不是要告谁!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膝盖在发抖,颤抖通过身体一直传到脑袋,连牙根都快合不上了。
“是那个叫藤野的小丫头吗?尽说你坏话的那个?”
“不对!”俊次的声音如爆炸般震耳欲聋。包括俊次自己在内的在场所有人刹那间全都惊呆了。
不对,风见律师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
“怎么了?”大出社长皱起眉头,隔着桌子朝俊次探出身子,“有什么不对?”
“说我坏话的不是藤野。”
仿佛将整座大山的错归咎于山中的一粒石子。
那么是谁?谁都一样,你这么在意干吗?反正都是些傻话,是穷鬼们在发牢骚。”推着桌子移开转椅,大出社长攥着印章站起身,“风见先生,银行的家伙回去之前,你先别走。你给保险公司打过电话了吧?”
“这事等会儿再说。”风见律师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大出社长大跨步走向门口,拉开了,又像改变了主意似的突然回过头来。
“喂,你好歹也是个应届考生,多少得用功一点吧?你让大忙人风见先生劳驾前来,我可是要按小时付钱给他的,明白吗?”
“劳驾前来”几个字还故意说得抑扬顿挫的。
“不是白来的。别总让风见先生陪着你们玩。”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神原和彦叹了一口气,发出吹口哨一般的声音。
风见律师笑了起来看到了吧?就是这副模样。”
他的笑并非出于无奈,而是真的感到非常有趣。
“井上算是白忙了。简要说明根本不需要,不声不响地干就行。明白了吧?”
大出俊次终于从魔咒中解脱出来。他依然汗如雨下,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上全是汗水,闪闪发亮。
“行了。俊次也算说过一句了。要是等会儿挨骂,你就可以说,‘我不是巳经说过了吗?,”
开什么玩笑?这不又得挨揍吗?
“大出社长接下来要烦心的事也多着呢,”像是听到了俊次心里的抗辩似的,风见律师继续说,“他没那么多精力关注这件事,你会挨揍的可能性也很小,放心吧。”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至少俊次是这么认为的。
“什么叫‘烦心的事也多着呢’?这是什么意思?”
风见律师毫不迟疑地说:“既要和保险公司交涉,又要考虑重建或购买新住宅。再说社长还有他的本职工作,还要办你祖母的七七法会。你母亲今天为此事去了寺庙。”
俊次今天从一大早就没见过母亲。不过家里经常如此,他也没在意。大出佐知子是个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外跑的主妇,在家里坐不住。这方面她和俊次一样,所以无论俊次在什么时候出去溜达,她也从不会生气。
“总之,校内审判就看俊次自己了。”风见律师拍了一下大腿。他没有站起来,倒像是在催促两位初中生动身。“神原辩护人,加油!别被人罢免了。”说着,他发出了响亮的笑声,“不过要是没招了,也可以来找我商量,我会给你出主意的。”?
大出俊次和神原和彦再次来到烈日暴晒下的大街上,感觉像是被人赶了出来。
“我们这一趟看来是多此一举了。”神原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帕擦了擦汗,说道。那条手帕折缝清晰,显然是用熨斗烫过的。
俊次不知道该放声大笑,还是该大发雷霆。他只觉得有某种不知名的感情闷在胸口,堵得慌。
“我可以问一个怪问题吗?”
俊次低头俯视着神原。还有什么奇怪的问题吗?
“风见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哪样?”
神原和彦摆摆手,像在空中描绘一幅画似的:“我也说不好。呃,一直这么……心直口快吗?”
“他跟老爸谈生意的时候是怎样的,我可不清楚。”
“说来也是……”
“不过在对付豆狸的那会儿,他可是我们的得力帮手。”
俊次说完也注意到了,今天的风见律师可不是这样。他既没有帮老爸,也没有帮自己。如果硬要帮他站个队,那应该算在自己这边?不,他是站在“校内审判”一边的。
“他好像只是一个劲地劝我们干下去。”
神原这家伙总是会把我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嘛。”神原走着走着突然跳了一下,“我还以为他会说,别拿法庭当游戏玩’,然后阻止我们。”
“我们又不是在玩游戏。”
神原没有作答。他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可总觉得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