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出你的穿着倒是挺夏日风格的。”神原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俊次原本想说些壮胆的话,现在却只能默默跟在神原后面走出门厅。自己怎么会想说壮胆的话呢?好像怕见到老爸似的。幸好什么都没说。
从冒出念头到开口之前还要重新考虑一遍,大出俊次从来没有过这种习惯。这算是他最近新开发的自我调控系统,不过他还没有完全适应。
“我说,刚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嗯。”
“接电话的是你老妈吧?”
当时,大出俊次听到的是一名中年妇女装腔作势的声音。
“是啊。”
“她称呼你会用敬语?”
神原和彦点了点头,微微有些害羞:“被你听到了。”
“干吗这么一本正经的,又不是大户人家。”
话一出口,俊次马上想到,说不定他们家确实很有钱?这次是话已出口才去重新考虑,看来“新系统”也会有疏漏。不过要是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去考虑。
听她那穷酸大妈的口气,怎么可能是有钱人?
“我的父母喜欢这样叫我。”
“因为你不是他们的孩子?”
“不知道,我没怎么注意过,下次问一下好了。”神原说道。他好像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俊次开始觉得不自在了,觉得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似乎真的不太妥当。
这番想法随即化为言语:“那是怎么样的?”
那时,他们正好停下脚步在等红绿灯。神原和彦抬头看了一眼大出俊次。两人的身高差在十厘米以上。
“什么‘怎么样的’?”
“就是说养子啊。你不是住在别人家吗?”
俊次心想:我怎么总说不好呢?又不是要向这家伙找茬。找茬打架我可是最拿手的,简直能拿个冠军头衔。现在我并不想这么做,可为什么说出的话听起来总像在找茬呢?
夏日的阳光让神原鼻尖冒汗,脸上的表情却依然不温不火。
“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见得是外人。”他答道。
“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神原微笑道,我想也是。我懂你的意思。”
俊次越发不明白了。
“你跟柏木也这样说过话吗?”
听到这话,大出俊次一个娘跄,差点绊倒。别突然改变话题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跟着你这个小不点走路已经够累的了。
“什么叫‘也这样’?”
“随便聊天,说说家里的事。”
“怎么可能?我跟他没什么来往。”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理科准备室大打出手呢?”
无名火条件反射般升了起来。我跟谁打架关你屁事……
俊次的“新系统”再次发挥作用:这家伙可是自己的辩护人。他用拳背擦了擦鼻子。
神原没有催俊次回答,依然领先俊次一步走在前面。刚才只讲了一遍路线,没想到他已经牢牢记住了。
去年十一月的哪一天来着?我确实跟那小子干过一架。不光是我一个人,桥田跟井口也在。
那次打架有那么严重吗?想想倒也是。井口那小子大呼小叫的,我踢翻了桌子,柏木那小子鼻子出了血。
为什么要打架呢?总有个起因吧。可打架要有什么理由?讨厌的家伙就是讨厌,看不顺眼的家伙看着就来气。
才没有什么理由呢。
可俊次还想在记忆中寻找。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神原和彦正站定身子,看着自己。原来是俊次不知不觉中先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俊次简短地回答,“忘了。”
“是吗?”神原说。俊次发现他的表情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自己多心了吗?
大出木材厂在毗邻的大出家烧个精光后,将遗址改成停车场,用来停放运送木材和其他材料的卡车。停车场是临时的,没有铺设混凝土地面,但设置了红色的锥形路标和停车挡块。公司的建筑只是被消防水淋湿,很快复原了,表面上看好像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来到这里后,神原和彦一直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一副很诧异的模样。他是在纳闷房屋烧毁后的废墟到底在哪儿吧。
俊次在一旁为他作了说明。神原听后显得更惊讶了。
“烧得这么彻底?”
这家伙又在说傻话了。
“烧毁并不是烧得一点不剩的意思,只要房子烧得不能住人,就算烧毁了。现在烧剩下的东西全都清理掉,重新整过地了。”
“你懂得真多。”神原的讶异更甚几分。俊次很得意,还想继续卖弄一番,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老爸和老妈几乎每天都在跟保险公司交涉。
火灾保险和财产保险的赔付金还没拿到。不只是单纯的拖延,似乎连手续都停了。原因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