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永远地留在幸福的梦乡之中。」
「到目前为止从未像我这样理解过你的老妈。」
「到目前为止从未像我这样倾听过你的诉说的那个男人的妻子。」
健一站在床边,目光落在母亲被乱发缠绕的脖子上。啊,怎么办?父亲没写遗书,会不会引起警察的怀疑?突然间,理性的光芒在健一脑海中一闪而过。打住、打住,赶紧打住!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成功?真荒唐,太荒唐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小鬼。你会做的,你会做的。遗书根本用不着。警察想不到这点。他们不像你担心的那样聪明。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孝顺的儿子。到了明天早晨,你已经吓懵了。从此全家只剩下你一个人,而你完全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生活下去。谁会来怀疑你呢?」
「与其磨磨蹭蹭地胡思乱想,还是快点给我一张脸吧。快点、快点、快点……」
「快点动手!」
电话响了。是家里的电话。早就听习惯的电话声。野田健一瞪大了眼睛。领带被两手扯得笔直,勾玉图案的花纹在眼前浮动着。
「别磨蹭了,你这个小鬼。快骑到你妈身上去,勒住她的脖子!」
电话铃声仍在远远地响着。健一心中有一盏灯忽明忽暗地闪着。每当灯亮起时,就会有声音响起。「快点,快点,快给我一张脸!」
“计划”爬到健一的喉咙口,攀住他的喉结。就在这一瞬间,健一看到了它的脸。它的脸已经成形了。
野田健一逃出了父母的房间。
电话铃还在响,一刻不停。响亮的电话铃声绞成一条救命绳索伸向健一。抓住我、抓住我,快抓住我!
跑过走廊,撞到墙壁,在楼梯跌倒,抓紧扶手,在拐角处滑倒,撞伤腰部,疼得喊不出声。领带不知掉到哪儿去了。
他想呼喊,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只有一股股热气从喉咙里冒出来。这时,电话铃还在响。不依不饶,一刻不停。救命绳索不断在眼前晃动。
站起身,又滑倒。健一痛哭流涕地朝电话跑去。
健一操起电话听筒。“计划”也奋起最后的邪恶意念,剥夺了健一弯曲手指的力量。健一眼睁睁地看着听筒滑落到地板上。
“喂,喂。”电话里传来对方的声音,“喂,喂?请问是野田家吗?这么晚打电话过来,真是对不起。是阿姨吗?是叔叔吗?小健?你是小健吧?”
这是向坂行夫的声音。?
大门上的门铃响起时,藤野凉子正在为刚刚回家的父亲热味噌汤。藤野家每天都要喝味噌汤。母亲邦子说,味噌汤保护着日本人的健康。由于今天早上吃的是西式早餐,味噌汤就留到晚餐时喝。
凉子的母亲正在洗澡。她隔着浴室的折叠门问凉子:“我说,是爸爸回来了吗?”
“是的,和绀野大哥一起来的。他们要吃点东西。”
“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打个电话来?”
“说是吃完马上要回总部去。没事,我来为他们准备。”
凉子知道父亲的部下绀野总夸她可爱。尽管绀野并不是凉子喜欢的类型,但凉子仍想印证他的赞扬。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出去看看”父亲说完就走了出去。
他用了“我”这个自称。藤野刚平时在家,当着孩子的面一般都自称“爸爸”或“老爸”。今天可能因为绀野在场,他保持着工作状态吧。
翔子和瞳子正大笑着缠着绀野闹个不停。瞳子该去睡觉了吧。
“凉子。”父亲在叫她。凉子看不到他的人影。他在大门口高声喊着:“你过来一下。”
凉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可是家庭主妇的标准动作――朝大门口跑去。
在打开的大门前,脸色刷白的向坂行夫呆呆地站在那儿。他身上穿着厚厚的连帽粗呢大衣,运动鞋里的双脚却没有穿袜子。
“向坂!”她刚要问“你这是怎么了”,话没有出口,父亲藤野刚便插进来问道:“是你的同学吗?”
“嗯,是啊。”凉子没有换掉拖鞋就下到大门口的水泥地上。父亲一把抓住凉子的胳膊。
“对不起,对不起。”向坂行夫不停地道着歉。他伸出双臂,身体僵直,下颌在不住地打颤。“这么晚来打扰你们,实在不好意思,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藤野刚问。他脸上神情严肃,语气中却不带半点责备的意思。
向坂行夫哆哆嗦嚓地摇了摇头,对着凉子用哭腔说道:“小健他太怪了。”
“小健?”藤野刚问。
“是个叫野田的男孩,他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凉子说明道。她听得出自己嗓音发干,甚至有些嘶哑。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慌张?
“今天他在学校里不是有点反常吗?脸色惨白,一声不吭的。我回家后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他一直不接电话。我就担心他会出什么事,一直放心不下,心想今天一定要跟他说说话,于是我刚才又给他打了电话。”向坂行夫虽然是在对凉子说话,可他的用词和语气都十分规范。
“然后呢?后来又怎么样了?”
“小健他太怪了。他终于接了电话,可他好像在哭。离着话筒老远,哇哇大哭。”
藤野刚回头看了一眼凉子:“野田是个怎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