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在我搭话之前,他一直以为我不认识他。不过即使搭了话,他也想不起我是谁但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仲间学长继续说,“他的脑袋似乎被自己的事情占满,所以眼前一片昏暗。他不是一直这样的吧?”
凉子的心口喧闹不已。并不高亢激昂,而是如同暴风骤雨的前奏一般带着水雾与令人不安的喧器。
野田健一细读完《日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手里捏着笔记去药店买农药。他还藏起纸条不给别人看。当他知道看店的人是与自己同校的学长后,一下子大惊失色。
“然后,他嘟嘟囔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逃也似的跑掉了。”
是名副其实的“逃跑”。仲间学长不得不从收款处的柜台后方走出来,整理野田经过时碰乱的放着肠胃药的货架。
“这事奇怪吧?”仲间撅起嘴唇,那模样就像幼儿园里的小男孩,“正好那时我老爸回来了,我就把这事告诉了他。可老爸一听,就坐不住了。”
他父亲说,不是奇怪不奇怪的问题,那孩子要闯祸了。”
“闯祸?”声音通过喉咙时,似乎夹带着干燥的吱吱声。凉子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在图书馆的书架前半弯着腰,既想用自已的身体藏起书本,又如此专心地阅读着《日常生活中的毒药百科大全》的野田健一。凉子叫住他时,他惊恐得像个被人当场逮住的小偷。
对,那时野田就是想把书藏起来。
“还有那个谁?对了,柏木,”仲间学长继续说,“那家伙也是你们班的吧?就是自杀的那个。我老爸说,正因为出过这种事,才觉得危险。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焦虑症’。说是在学校这样的封闭环境里,焦虑症异致的自杀会引起连锁反应。精神脆弱的人会受到自杀者的影响。”
仲间学长的父亲说,那个叫野田健一的学生说不定想喝农药自杀。不要说初中生,就是成年人来买农药,如果形迹可疑,他也会怀疑其动机。
“我笑他大惊小怪,想得太多。可我老爸相当顽固。他说,‘我做了二十年的药店老板,这双眼睛可不是用来出气的。’”
于是仲间学长遭到了训斥。
“看到的是我的这双眼睛,又不是他的那双眼睛。他说要给学校打电话,我想这下可真的要闯祸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让他放弃了。”
仲间一边说,一边用两手做出抓人的姿势,逗得凉子笑了出来。然而,凉子感到自己的眼皮正在一跳一跳地抽搐着。
“也不能完全不管不顾,所以我向他保证,我会亲自向野田本人了解情况。不这样说,就没法让我老爸善罢甘休。”说着,他又一个劲地骚起了头皮,不好意思地用余光看着凉子的脸,“野田最近有没有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模样?有没有旷课?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所谓表情,平时往往不会有意识地显现在脸上。就像呼吸一样,更接近身体的本能反应。
可是,凉子现在就想有意识地做出某种表情。内心涌起的不安;希望打消仲间学长担心的好意;试图表示自己也不太了解野田的毫无缘由的辩解;不能对学长父亲的过度担心一笑了之的认真――这些相互矛盾的复杂感情,该如何用一个表情统统表达出来?
太难了,这不可能做到。
因此,凉子先叹了一口气。她想看看伴随着这声叹息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最早显现的感情可以抛弃,不需要变成表情的一部分。
然而叹息之后,盘踞在心头的感情反而被浓缩了。
如果说野田他没有那种表现”,会显得毫无责任感。因为凉子原本就没怎么观察过野田健一,怎么能肯定地说“没有”呢?
如果回答“我不知道”,就太冷酷了,等于自己根本没把学长父亲的心意当回事。
他的样子有点古怪,上次在图书馆遇见他时,还发现他在看很奇怪的书――如果这样如实回答,就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与野田的关系远比实际情况更为亲密。凉子很不情愿这样,因为这不符合事实。她喜欢仲间学长,而从未考虑过野田健一。
不考虑?不放在心上?真是这样的吗?
在图书馆里他帮自己解了围,自己对他有了新的认识。现在,自己的内心难以平静,难道不是在担心他吗?
凉子的这些心理活动实际上只持续了短短十秒,但以她内心的时间来计算,便足有一个小时以上。她感觉自己已经在内心纷繁复杂的走廊里转了无数圈。
在此期间,仲间学长一直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我去跟野田谈谈吧。”结果凉子抛出了这样的答案。
这次轮到仲间学长叹气了:“是这样啊。那就拜托了。这样不要紧吧?”
什么叫“不要紧”?什么情况才算“要紧”?
“你们的班主任是森内吧?”
“是的。”
我老爸说,要跟那孩子的班主任谈谈。”说着,他皱起鼻子,“可这样做的话,不就等于告状了吗?再说,我也怕跟森内说话。”
凉子心中另一个角落猛地亮起一盏灯。原来是这样。仲间学长不喜欢森林林。很多男生都嚷嚷着说森林林性感,仲间学长却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她很想说“好开心啊”,实际说出口的却是:“还是不跟森内老师说的好。像野田这样默默无闻的同学,她根本不会关心。靠不住。”
仲间学长听了,竟出人意料地提高了嗓门:“啊,想不到藤野你说话也很尖刻啊。”
我可没想说什么刻薄的话。会让人觉得我居心不良吗?
“再说,一旦告诉老师,会显得事情非同小可